额虽说不常到乡里上班,但有了重要的事也是必须得去的。这当儿,县委又发出了新号召,创建文明村镇,长青乡也改名叫长青镇,原先的乡书记调走了,杨小建现在是书记兼镇长。
雉水县由于这几年总是争先进位,闹腾得上上下下费了不少劲,位是木有进上,老百姓也木有过上小康,欠银行的贷款却是不少。改革年代,争先进位,争它个全国百强县,全省十强县难道不好吗?不比你老在那雉北平原上当老落后强吗?可你别忘了,就凭雉水县这个传统农业县的经济基础,木有资金的注入,若要赶上沿海一带的经济发达地区,别说三五年,就是二十年也不行。可是,省里年年要对全省县级综合经济实力进行评比,评出的前十名,站到主席台上,披红戴花,省领导亲自给他们发奖,与他们亲切握手,电视镜头给他们搞特写,之后又搞专访,就成了一时的新闻人物。这还不算,还有百万元的奖金,外加一部奥迪车。你说,照这个样子,谁不想当先进呢?这还不算,待到换届的时候,各地区省辖市及省领导班子进人,就要优先从他们之中挑选。你想想,选拔干部不从改革取得丰硕成果的人头上选从哪里选呢?这样以来,市县都忙着争先进位了。比如,你今年在全省没有挂上号,在市里也就是第四名,明年你呢?你就要争取甩掉老四争老三,这样才算你没有白吃干饭。年年如此,大家都是如此心态,谁愿意当倒数第一的老落后,会上挨批,进步没份,奖励没有,还落个无能呢?可甩掉老四争老三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年终各项考核指标说了算,你的指标是十亿,额就想办法把指标弄成十二亿,你十二亿了,额再想办法变成十三亿,如此你挤额额挤你,就形成了“你追我赶”的大好经济腾飞新局面。倘若是额们的父母官真是实打实地利用这种竞争的态势,别搞那些虚假的东西,或许真的就把额们的经济搞上去了,实现人们过小康的日子了。可是如此的争先进位怎么能把经济搞上去呢?经济指标全成了造假的数字游戏,项目工程全成了好看木有用劳民伤财的花架子。
卢枫担任雉水县的县委书记这几年正是县里争先进位最热闹的时候。他来那年,在清河市排名为第七。清河市本来是清河地区,为了顺应改革开放的形势,也撤区并市了。清河市一共九个县,正面排为第七,倒着排就是第三了。县里办了20多个养牛场,每个养牛场的投资都在200多万元,主要是给上级领导看的。由于木有评上全国十佳养牛县,领导也不来看了。不来看谁还重视这些牛棚呢?这些牛棚,都是公司,一般一个象样的牛棚就是一个养牛公司。由于草料全要买,还要给工人发工资,牛的价格又一个劲儿地下跌,所以,养牛公司没有一个不赊本的,欠下4000多万元全是各乡镇从银行贷的款,现在却都变成了空塑料板搭成的空壳子,猪八戒背一把烂棉花??要人木人,要货木货。这才被上了《焦点访谈》,卢枫代表县委连写了好几次检查,又跑b市找了人,给省里打了招呼,才算过了关。后来,卢枫又大养其猪,想借养猪的机遇发财,但这样大哄大轰地用行政命令的那一套办法去上经济的新台阶,本身就是违反经济规律的事,怎有可能得到效益和实惠,启动雉水这个县脆弱的经济呢?因此,养猪又失败了,差点又上了焦点访谈。
卢枫这时候才算明白过来,经济工作是小磨子日砸石滚??石打石(实)的,不能有半点虚假,小康也不是一天能够达到的。争先进位,争省里十强、全国百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经济腾飞要有钱,没有钱,那个十强百强只能是吊在空中的苹果,看着人家有本事有实力的人去吃。
可卢枫脑子一转圈,心想,不能在物质上赶超其他县市,咱不能从精神上赶超吗?这时候他从报纸上看到外省有一个县文明村镇建设搞得不错,提出向旧的传统习惯告别,改吃卫生水,上卫生厕所。他就灵机一动,要在全县进行推广。于是,他就组织六大班子召开动员会,组织万人签名,然后又组织各乡镇及各行各业,抬着横标,组成万人队伍进行游行,大造声势,在全县开展了始无前例的、声势浩大的卫生革命,这就是:
改土厕所为水封式卫生厕所,改吃井水为小压井水。
长青镇自然也要来这场革命,况且杨小建也想进步,想进步就得紧跟。于是,家家户户把旧厕所都扒了,改成水封式厕所。把各村的水井给封了,打小口水压井。这一改,群众一家又要多花一千多块钱,就有不少农民想不通。想不通卢枫就号召各级党组织做好思想政治工作,讲改水改厕的伟大意义和深远的现实意义。宣传部还将改水改厕的好处编成了戏曲段子,要求各乡镇文化站组织宣传队进行排练,在群众中进行演唱。
本来额是在家里发展家庭副业,等着退休的,可卢枫一搞改水改厕,就又将额这位老家伙搅和起来了。杨小建亲自开车来到额家,说,汪老,你得帮额的忙了,县里搞卫生革命,改水改厕,现在发动群众很困难,你作为文化站,要配合着大造些声势了。额说,杨书记,看你说的,这事多重要,额咋着也得带头干的是,何况这也是额的本质工作,你说咋么干,额坚决执行的是。
其实,杨小建叫额上班,还真有难事儿。原来,长青镇是个文化盲点镇,木有戏班子,于杰萌临时找几个村中俊男靓女,借长青中学一套锣鼓家什,成立了一个卫生革命宣传队。可他们都是外行,咋么排?咋么演?咋么唱?他们都木有弄过,不请额请谁?更要命的是,杨小建想请县剧团的演员来辅导,额不出面,蔡平咋么会答应?现在剧团的任务也重得很呢。额来了,老将一出马,那就好办了。额给蔡平打电话时,蔡平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车人从县剧团赶到了镇政府,额急忙出来迎接面包车上的红男绿女一下来,额楞了:原来是小白鹅带着拉二胡的几位男女来了,额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后悔自己木有向蔡平交待,派人来辅导别派小白鹅来。可这时候,她来了,额也是木有办法的是。只好硬着头皮,红着脸上去,连说欢迎欢迎。小白鹅却木有啥么,汪站长长,汪站长短地叫着,好象过去额们之间啥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叽。
那次出事后,小白鹅并木有后悔。可她想不到的是特殊时期后期额竟然在学习班里与仇人丁建结成了好友,还为吴中送王八,出尽了洋象,这就使小白鹅不能原谅额了。有一次额约见小白鹅,小白鹅对额“呸”了一口,以后就再也没有理额。好在是,丁建当了体委主任后不久,带着中学生运动员到地区比赛,暗中奸污了一位女运动员,被判了重型,小白鹅这才算出了那口恶气。
小白鹅教额们镇里的宣传队员唱段子,拉二胡的给他们伴奏,额在文化馆时学过打鼓点,就教队员们打鼓点。可打鼓点的几个男青年很笨,学了一上午也木学会几个“得得吭”,额就有些不高兴。这时候,杨小建下乡检查改水改厕工程回来了,听到宣传队的锣鼓声响起来了,就很兴奋,来到宣传队,关心地说:“好了,好了,同志们,辛苦你们了,都十二点了,歇歇吧,快收家伙洗洗手,到白云楼吃饭。咱镇里再穷,我也要请大家喝两盅。”于是,额们就放下锣鼓家什,去吃饭。
白云楼是一位个体户开的饭店,却很注意都市味,有一种附庸风雅又加上俗味,空调雅间叫这花那花的名字。卫连生间也不叫卫生间,却起了让人猜谜一般的雅号。如男卫生间不标男字,也不画个男人的形象符号,而在门的上面写着“观瀑亭”三字,女卫生间则标明为“听雨轩”。这时候已开始割麦了,天气有点热。吃饭由杨书记及乡宣传委员、办公室主任一帮人陪着。小白鹅劳累了一上午,又热又一人憋了一泡尿,上了白云楼就去找卫生间。小白鹅找卫生间的时候路过“观瀑亭”,误以为这是酒店老板为顾客设的一景,心想这平原地段还有瀑布不成吗?好奇心促使她推门进去,想看看瀑布是啥么样的。一进门却发现额正在尿池子旁往里尿尿,就笑着跑了出来,自言自语说:“还真有瀑布哩,人造瀑布。”听她一说,跟她一道弹琵琶的女演员也要进去看个究竟,就被小白鹅一把拽住,笑着进“听雨轩”里去了。
额与小白鹅之间的浪漫事,在座的年轻人是不知晓的,但杨小建知道。推推攘攘,也木忘了出出额的洋象,杨小建硬让额与小白鹅坐了上首,弄得额心中十分紧张。小白鹅明白也杨小建的意思,倒是不在乎这个,都五十多了,演了多少场子戏她也弄不清了。上了台是演戏,下了台难道不是在演戏吗?叽。那年她与额真地在那水利工地上弄成了那件事后,小白鹅出了一身大汗,额从小白鹅身上下来好一会儿了还在喘着粗气。小白鹅问额:“你与我白发到老呢?还是做一对露水夫妻呢?”额却木有回答她,一翻身抱住她,亲个木完木了。小白鹅推开了额,说:“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你与你的枣针是被你爹逼着结婚的,你要是想幸福,你就跟枣针离婚,跟我结婚,我与你白头到老!”听小白鹅这一番话,额愣了,额想不到小白鹅对额下了那么大的力,额呆呆地望着小白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就是在这时候,丁建开始捉奸的,丁建的捉奸,让额再也木有思考是否与额们的爱情作选择的机会了,这个问题也一直木有对她进行回答。如今,都是抱孙子的人了,过去的事早巳烟消云散了。不过,做戏,小白鹅还是小白鹅,她现在就是县剧团的旦角老师。
开始喝酒了,有一帮艺人掺乎着,少不了要闹腾闹腾。杨小建点额的戏,额却害躁,放不开,扯着娘子腔说别逗了别逗了,直挂免战牌。小白鹅看着杨小建,知道他不是在酒上,而是在点我二人的**。心想,小小的毛孩子也学这么坏,竟然不敬老娘。不就是演戏吗?老娘我都五十多了,还不会演你这出拉魂腔?想到这里,她把矛头一转,端起酒杯将柔头对准了杨小建:
“杨书记,你改水改厕是高手,咋着得喝我敬的这杯酒。”
小白鹅到底是小白鹅,出口成章,句句押韵。小白鹅端起那杯酒,学着演戏的样子,来向杨小建敬酒。那杯酒足足二两有余,而且又是这五十二度的老子家酒,就十分地害怕,但对一位比自己大近二十岁的女子敬的这杯酒,又难以推辞,
就说:“别,别,我不行了。”
小白鹅却揪住不放,继续向他进攻:“书记不喝这杯酒,可是嫌我老又丑?”
这么一点,让杨小建更是不好意思,立刻就红了脸:“胡老师,不不不,不是,你别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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