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感受着怀中人骤然消逝的生机,长恭的眼眶霎时便红了一圈。而他身边,清颜的泪水就如同开了闸,怎么样也收不住。死死地咬着唇,她硬是不让自己哭出声來,然而就是这种无声落泪的模样,却更让见者心疼到骨子里去。一时之间,整个栖月宫的大殿都被浓浓的哀伤笼罩,色调灰暗到令人绝望。
“太上皇,微臣自认还沒有超过约定的时间,为何您如此心急地就要对微臣的三弟施以重刑?”紧紧地攥住拳头,站起身來的孝珩一双眼睛几成赤色,满带戾气地便是朝着静立一旁的高湛开口:“孝琬虽然有谋逆之嫌,可到底尚未定论,于情于理都罪不至死,太上皇素來英明,是不是该给我高府上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孝琬一去,这整个高府的担子就基本上落在了他的身上。此时,他身为高府除长恭之外的唯一一个男丁,自是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忍气吞声。所以,哪怕是冒着触怒高湛的危险,他也绝不能在这件事上退让分毫。
“广宁王,你这话的意思可是在质疑太上皇的公允么?”高湛尚未开口,不甘心被遗忘在边上的祖珽便是径直接过了话茬:“之前河间王对太上皇百般不敬,言语间叛上作乱的意味很是分明,太上皇盛怒之下才命人动了手。而今,太上皇不追究你高府包庇之罪已是高抬贵手,广宁王你又如何能够强词夺理呢?”
“依本王之见,强词夺理的恐怕是你吧。”冷冷地出声,长恭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恍若在九幽之地浸染过的冰眸带着凛冽的杀伐气息,毫不留情地便是扫向殿上的祖珽与和士开两人。
“本王经过多方查探,已能证实河间王高孝琬从未购买过那样的一批兵器和旗帜。今日多有拖延之故,只是在寻找李氏兵器铺的前掌柜以为人证。”慢慢地抱起孝琬的尸身,长恭竟是沒有想要多留的意思,提步就向殿外行去:“不过如今生者已逝,那所有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微臣只希望,太上皇还能有一念之仁,不要因为听信奸佞小人的妄言而将这本就不存在的罪名栽到高府头上。”
不知为何,他语气里浓重的萧索和凄凉,听得人心都忍不住跟着颤抖。即便是担心他会对自己下杀手的祖珽跟和士开,也是在这一瞬间凝神看向那迈着沉重步伐离开的身影,眼神怔怔,若有所思。而另一边,清颜和孝珩却是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了一眼,眸中的叹息与哀痛表露无遗,倒也不再迟疑,脚步一动便要跟上。
长恭他,这是彻底对高湛死心了啊。纵然他们在高湛面前讲出了所有的真相又如何?高湛不会处置他心爱的宠臣和士开,只怕还会帮他遮掩,就如同处理孝瑜一事一样。更何况,就算杀了和士开又如何?孝琬他,再也回不來了,和孝瑜一样,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他们痛,他肯定更痛,只是痛到极致,那便只能无声地承受下來,然后静等淌血的伤口结痂脱落,长出新肉來。除此以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长恭!”眼看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背影就要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高湛终于是下意识地踏前几步,然后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他知道,这一次他若是再不开口解释,那这个自小他看着长大的侄子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他在这个世上,所珍惜、所深爱的人不多,寥寥几个而已,他再舍不得失去,再不愿品尝那无人问津的无边孤寂与冷漠。眼前这个曾经热情如火的小男孩在那样冰冷的人生暗夜中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温暖和关爱,生平第一次,他是那么想要拼尽全力握住一个人的手。可是如今,往昔的那个人还愿意给他救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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