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朝中结党营私的风气略微严重,而且大部分人,都偏向长广王一派。”斟酌着用词,郑熙一边注意观察着长恭的脸色,一边缓缓地开口道:“再这么下去,我恐怕……”
“九叔势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出声截断他的话头,长恭的面色倒也沒怎么变化:“郑司空不必太过忧虑,皇上想來也是自有分寸的。”说着,他顿了顿,清冽的声音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若是真有这么一天,司空府也只需跟着高府站边就行。”
有些意外地看了跟前这行事果断的少年将军一眼,郑熙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是沒有开口,只点了点头也便罢了。他们都不是行事鲁莽之人,有的话说到这儿也就足够了,至少郑府和高府现在同气连枝,那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
“如果姑丈沒什么事的话我就带颜儿先行回府了。”站起身來,长恭再度恢复了之前的笑意吟吟,沒有了公事公办的程式化口气,他似乎只是个笑容明朗的俊逸少年。
“嗯,也好。”郑熙苦笑着应声,看着清颜毫不迟疑地跟着往外,心里也实在是有点拿这两人沒办法。原本以为这个问題要讨论很久的,谁想人家这么三言两语就给他打发了,偏偏他那个向來很有远见卓识的侄女儿还什么都沒有说,倒是显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目送着那两道身影渐渐远去,郑熙终是忍不住感叹出声。难不成他真的老了么?为何面对这即将变天的局势,只有他在忧心忡忡呢?
而另一边,清颜和长恭破天荒地彼此沉默着回了府。直到进了自己的院落,长恭才一边打量着清颜的脸色一边谨慎地开口:“颜儿,你可是在怪我?”
“嗯?”有些不解地侧头望了他一眼,清颜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來:“何出此言呢?”
“我明知道九叔有谋逆的意图,却沒有丝毫阻止的念头,甚至还把姑丈的念头给打消了去,我是不是……”向來意气风发的脸孔之上涌现一抹茫然,长恭的声音听起來少有的颓唐:“愧对于北齐的子民呢?”
看着他难得的低落情绪,清颜不由握住他的手,语调温柔:“长恭,人都是有私心的动物,九叔不例外,姑丈不例外,你我,更不例外。”叹了口气,她的声音里带上几许追忆的味道:“我们每一个人活着,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生存是本能,剩余的,则都是出于私心。理想或者追求,都是建立在私心的基础之上的,区别只在于私心大小而已。”
曾经的她,就是那般为了生存而苦苦地挣扎着,后來逐渐强大起來,脱离组织就成了她的私心。只是奋斗了那么久,她也终是沒有落得一个好下场。现在,她只希望自己的出现能够改变这么一个人的命运,这便是她的私心。
“你和九叔感情深厚,你不希望他有事,你下意识地尽全力维护他,这便是你的私心。”淡淡地继续说着,清颜此刻已不知究竟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长恭:“既然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不要迟疑和后悔,我们不是圣人,所能把握的,只是自己小小的幸福。”
是的,只有这小小的幸福,才是她真正可以踏实握在掌心的。其余的,她不想要,也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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