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实在是不好,书湘张大了眼睛也瞧不清赫梓言的表情,但是她确定他在生气,很闷很闷地生着自己的气。
简直是个怪人么!
问他他又不肯说,还叫她自己回答,要她说什么怎么说才好。
书湘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抹了抹,适才眼睛里那点泪蒙蒙便都不见了,光|裸的右脚在左脚脚面上蹭了蹭,她仰起脸拽赫梓言的袖子,局促地道:“你在屋里坐着不知道,外头起风了,而且天色也不早了…我们站在这儿可成什么样子……被人瞧见了多不好,还道是我们吵架了呢。”
赫梓言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不是在吵架一样。她这意思他明白,不就是叫他进房里去。
瞥了书湘一眼,赫梓言自己也感到讶异,他分明是在恼她的,双腿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往里间走。终归说到底他还是为她考虑,成亲才几日,他这时候一个人睡到外书房去外人瞧着不像,万一叫人以为他们不和对她影响不好。
他不说话,原先还觉着书湘实诚木讷,没成想这事儿上她知道骗人,还是隐瞒自己,委实可气。
想着,赫梓言沉默地脱了外衣,沉默地在床上躺下去,阖上眼睛挺尸。
书湘就着摇晃的烛火往床帐里探脑袋瞅他,见他把床上被子扯了一条他自己盖着,显见的今晚是不打算和她盖同一条了。
……有什么了不得的。
书湘咬咬唇,眉间皱巴巴的,她抱着胳膊在床前的脚踏上来回地走,脚踏“咚咚咚”地响,床上的人蹙了蹙眉,似不胜其烦,翻了个身忍住了没吱声。
大抵过了半盏茶的光景,书湘掀开帐子爬进去,她眨了眨眼睛,“御都,你睡了吗?”她从他后背向前探看,见他闭着眼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拢了拢被角把脸埋进被子里,好像压根儿就不乐意搭理她。
一室静寂。
书湘皱着鼻子叹出好长的一口大气,站起来往床里边走,她不习惯睡在外边,总觉得锦帐外鬼影森森的,特别是蜡烛灭了的时候,连窗前摇曳的树影也成了重重鬼影。
她毫无所觉地一脚命中他小腿肚,差点跌一跤摔进床里,幸而天生平衡能力还算强,好赖总算是稳稳躺下了。
赫梓言无端被书湘踩上一脚眉宇间纠结得能夹死蚊子了,当然,书湘是瞧不见他埋在被子里的表情的,她拉扯着另一条被子盖住自己,床帐里光线昏暗,伸出五根手指头只能瞧见模糊的轮廓。书湘没什么睡意,睁着眼睛瞧着帐顶,然后慢慢侧过了头,这才发现赫梓言不知什么时候竟把脸伸出来了——
这样好,被子里空气污浊,那样式睡觉时间一长对身体不好。
……
蜡烛燃得只剩下一小截,书湘发现自己毫无睡意,她坐起来,躺下去,躺下去,坐起来,如此反复十数遭儿,边上的赫梓言深深地蹙眉,他在愈加昏暗的光线里看着书湘的方向,“你睡不睡?”
书湘唬了一跳,惊道:“御都还不曾睡么?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呢…!”她迅速地翻过身面向他,很自然地道:“我睡啊,自然是要睡的,这么晚不睡还能做什么呢,难道出去做飞贼么?嘁…我又没这本事。”
她就这样罗唣起来,赫梓言已经不高兴搭书湘的话茬儿了,他是真的困倦了,眼皮有千斤重,迷瞪瞪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虽说是躺在一张大床上,可却是同床不同被,仿似中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你是刘邦,我是项羽,本该谁也不侵犯谁的地盘。
但是朦胧中赫梓言却觉得不对劲儿,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入目一片漆黑,想来外头高几上的蜡烛早便燃尽了。
他再次闭上眼睛,没多时,突然发觉小腿被子边沿那处一拱一拱的,半睡半醒的脑子里混沌的厉害,赫梓言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条腿却大剌剌伸进了他的被窝里,歪歪斜斜着,脚指头正抵在他大腿上。
赫梓言犹豫了一瞬,才要伸手去把书湘的脚挪移开,她那边被子却动了动,须臾书湘从她自己被子里出来,跟着自以为悄没声息地整个人往他被窝里钻,先是她的另一条腿,再就是她整个上半身,总之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像只蠕动的毛毛虫一样扭进来了。
书湘不知道赫梓言眠浅,早在她刚有动静的时候他便醒过来了,她依偎地抱住他一只手臂,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右腿蜷起弯曲着搭在他肚子上,也没什么重量。
仿佛只有这样睡才安心,暗夜里她面颊微红,带着满足,眼皮逐渐地耷下去。
还真是甜蜜的负担,赫梓言一动不动,同内心里住着的另一个自己决战一番,最终支持将书湘推开的思维占了上风,她还没有坦白她与宁书齐的事,究竟如何给句准话总归是好的,却这么欲盖弥彰不愿意承认和解释,明明猜到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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