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宁兄弟原是谢我来的。”赫梓言施施然在主位上落座,他支起手肘一手撑着下巴,修长的身形懒散靠在椅背上,“却拿什么谢我?”
微风吹送,书湘呼吸一口,空气中依然是浅浅宜人的馨香。
在下首坐下,她敛神回复他道:“才带来的礼物都叫赫兄家下人搬走了,你莫非没瞧见么。”
“没瞧见。”话头一顿,他微微侧了脸,一副笑容宴宴的模样,“对了,国公爷可喜欢我的画?”
书湘抬手压了压眼角,怎么她偏生觉着赫梓言这是在等着人褒奖他的表情呢?
也好,走动也不是白走动的。母亲说了,人活在这世上谁也做不了神仙,人情世故不过如是。
书湘面上温和地笑,在心里略想了想,昨晚大老爷眼底的赞赏之色浮现在眼前,那代表爹爹是喜欢赫梓言画儿的,于是她看着赫梓言诚心实意道:“赫兄的画作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父亲自然也喜欢的紧,否则断不会叫我前来相谢。”
“是国公爷使你来的?”赫梓言看着书湘,须臾自言自语似的道了句“该是这般”,暗想凭宁书湘自己怎想到来。
他的目光在书湘怀里的油纸包上短暂地停留,吸了吸空气里那一丝熟悉的糕点香气,视线就流连在她清素素一张脸上。
看不见眉目娇娆,看不见艳美冠绝,有的不过是光洁的额头,巴掌大的脸,头上发冠拢着绢丝似的乌发,穿一身略大的月白长衫子,如山如水的,恍似他书房案上方才那幅未尽的水墨画,淡淡几笔勾勒出的轮廓。
然而往底细里瞧,赫梓言倒瞧着宁书湘更像个大姑娘裹在男式衣袍里,清新且清新,眼波稍一横过来,竟还分外的撩拨人,叫他心神都恍惚起来。
书湘吃他看不过,只好垂下眼睫,她也不是多么脸皮子薄的人,一时想起学里说她生得似个小倌的言论,更是气不打一处升起。只是面上是不好发作的,她终究是为道谢而来,怎么好话没说几句中途就大剌剌甩手而去,说出去也不像样。
“赫兄画技高妙,可是有什么诀窍么?”书湘主动起了话头,正好她是真心好奇的,只是这话到底是随意说出口的,她自己也晓得作画同写字是一样的,自然没有什么诀窍可言。
很有些人画了一辈子也名不见经传,也有些人年纪轻轻便博了美名声。
“诀窍么?”
首座上赫梓言嗤的一笑,沉吟着,瞧见书湘有一瞬湛亮起来的眸子。
他慢悠悠坐直身子,接着伸出了骨节匀称细长的食指,很是巧妙地朝她勾了勾,“宁兄弟过来,我悄悄说诀窍与你知晓。”
书湘将信将疑,问题是自己抛出的,人家要回答了,自己不上前似乎说不过去。
她到底是抱着十足狐疑态度的,挪着步子站到他跟前,两人之间还有一手臂的距离。光可照人的地砖上映出她半蹙着眉头掩饰不住的纠结面色。
“再近点儿不成么?”赫梓言开口,用的是类似于商量的语气。唇畔却漾着若有似无的笑弧,笑里藏了几分揶揄。
“我又不能把宁兄弟你吃了,你说是不是?”
“就不能好好的说话?”她有些恼,不过终究凑过去了,矮下身子大睁着眼睛把他看着,“赫兄请说。”
他唇角愉悦地一勾,从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里略略起身,以密友间咬耳朵似的亲密姿态靠近她… …
书湘只觉得他温热的呼吸匀匀地拂过来,鬓角碎发动了动,引起耳朵细细的痒。条件反射就想躲开,赫梓言却一抬手握住她另一侧的肩膀,语意淡淡的,“别动,若叫旁人听见可怎么好。”
谁会来听,谁又听得见?
赫梓言的靠近使得书湘僵直了身子,她感受到肩部他的指尖施力时传来的热热的重量,此时此刻他又贴在她耳边要同她耳语。呼吸推送,她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得想要拔腿就跑。
按说书湘现下是个男子,躲来躲去反倒招人疑惑。
可是她并不是男子啊,这样的意识像是骤然被人唤醒了似的,在她身体里复苏,如火如荼烧得鲜明强烈起来。
“你倒快说才是!”书湘不晓得赫梓言在磨蹭什么,额角虚浮了一层薄汗,呼吸钝钝的,眉眼都变得朦胧。
赫梓言闷闷地笑起来,远远看去他如同埋首在书湘的颈项间似的。
满眼是她乌黑柔亮的发,视线偏移,赫梓言若有所思凝住书湘的耳垂,色泽应是粉粉的,他却瞧出了晶莹的味道,想象中应同他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一般儿香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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