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行六骑趁着天色未亮之时,已是快马奔出了驿站,尘烟弥漫处,马蹄声远,往北而去,正是昨夜歇在此处的耿熙吾一众人,刚好六个,还都是一袭嘉兴卫兵士的妆扮。
身后,那林子里蛰伏了一夜的人随之快步登上拴在林子后一条溪谷里的马,随之打马北去,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那一行六人。
这一众一前一后的,走后不久,这驿站里昨夜也在此处落脚的一队商旅也准备启程了,一边将货物往马上或是骡子上系,当中一个八字胡的,便侧头望了一眼正帮着他拉绳子,将箱子绑紧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啊?莫不是新来的?”
那是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裹了件粗麻布的衣裳,皮肤黝黑黝黑,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覆在头上,有些垂落下来,遮掩了一半脸容,五官里唯独一双眼,湛湛如同天边寒星,亮得很。闻得这问,也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言语,但手下拉扯着绳子的手却并未停下,三两下,利落地捆好了箱子,又踱了过去,帮着其他人将装满货物的麻袋往马背上扛,之前那八字胡见了便不由点点头,虽然不多话,但却是个实诚的孩子,也不知罗老大是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个年轻人。
但干他们这一行的,必然都是家里穷,又有志气想让家里人过好日子,能吃苦的人。否则这天南地北的跑,风餐露宿常年不着家不说,若是遇到个山贼马匪,轻一点,血本无归,重一点,怕是连性命也会丢了,但凡家里有办法,谁又愿意走商呢?想到此处,八字胡难免心中唏嘘,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又忙活起自己的去了。
待得一切货物都打点了妥当,商队领头的罗老大一声令下,二十几匹马骡踢踢哒哒上了路,一串铃铛响,那是商队特有的标志……那年轻人抬起头来,一双半隐在一头乱发之下的双眸湛湛发亮,即便刻意抹黑的肤色,在乍亮的天光里,熟悉他的人也绝不会认错,不就是方才应该已经走了的耿熙吾么?
可是,他非但没走,还以这副模样混进了商队了。
从一早知道圣旨召他回京开始,他心里就开始有些不安。毕竟这些时日贾骐的焦灼他都看在眼里,贾家的人明里试探,暗里查访从没有断过,他暗中思忖,便已料定他之前想要取的东西只怕在那日便已落在那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手里了。只是那黑衣人身份不明,耿熙吾也百思不得其解,只怕贾骐他们也心中无数,这才反而疑心上了他,几经派人查探。他虽心中明了,暗自外紧内松地让他们查个彻底,偏偏东西没在他手里,自然一次次地查,却也什么都未查到。
但这很显然并未就此让贾骐和他身边的人打消疑虑,这次被召回京,即使没有陆詹来信让他尽力拖上一拖,他也能料到危机重重。
之后便与长风几个仔细商议过,定出了这招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在出城时,察觉到一路有人跟随起,便决定实施。
耿熙吾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仅凭这一招便能蒙蔽贾家人的眼睛。毕竟贾家人能有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凭空而来,而且,若是贾家人果真认定了那样东西在他手里,是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派来的人必然都是佼佼者,不会轻易被糊弄。
即便理智清楚,但耿熙吾还是抱了一丝侥幸,他日日盼着能早日返京,如今虽然挡在回京路上的不止是千山万水,还有生死伏杀,但他仍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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