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父亲难过的原因吧,正如姐姐说的,家里人当我们这种人是怪物,是丢人现眼的怪物,他们会因此而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而外面的人,却蜂拥而来,当我们是神仙。
父亲原本就是一个极为好面子的人,加上一生娶不上老婆,因此在村里一直都是抬不起头来的那种人,如果又让别人知道我是一个怪人,还能看到冥人,他的面子真的没地方搁了,可这又能怪我吗?
月光如水。
照着父亲那弯曲的后背。
除了上坡时我们下车之外,我们两个人如同黑夜的穿行者,穿行在孤寂的路上。
走了四五十公里路后,眼前出现一个大陡坡,很长的样子,下到半坡时,车子的速度很快,父亲不停的扣刹车减缓速度,突然,我看到了一道白光一闪,从半坡右边一棵大榕树上飞掠而下。
站在了道路中央,定定地转身看向我们。
我尖叫一声:“冥人!”
父亲急忙一个紧急刹车,我们两人顿时翻滚在路边,自行车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那道白影还在那里,就躲在那棵大榕树的树荫底下,静静地看着我们。
父亲爬起来,四处看了看,怎么都没有,气得对我吼一声:“鬼叫什么你?吓死我了!”
父亲第一次对我如此大声吼,我顿时觉得这一路来的所有委屈全部都倾泻而出了,泪水汩汩而下,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父亲不理我,从沟里扛出自行车,弄了几下,发现车头却歪了,便站在车头前面,双腿夹住前轮,双手各捉着车把,用力一拧。
车子恢复了正常,但链条却掉了。
父亲只好就着月光用手去接上链条。
这期间,父亲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哪怕我伤心的哭着,他也不理我。
我的心突然就绝望了起来。
终于有些后悔告诉了父亲我能看到冥人的事,我就知道,当他听到这件事时,定然十分的震惊,定然会不要了我的。
估计他现在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在他眼前呢。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终于弄好了,我们继续上路,公路上开始有汽车行走,车灯照着路面,虽然没有路灯,但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只是每当那些车灯消失不见之后,公路上还是月光如水般洒下来。
感觉整条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加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冥人。
那个白衣冥人一直就在半空之中飘逸着,看着我们,跟着我们一起走。
我十分生气,抬头瞪着它。
它却十分得意,似乎刚才的效果让它非常开心。
它一直跟着我们走,我一直可以看到它,但再也不敢说出来了。
我不知道它究竟想干什么?
就知道它应该是一个女冥人。
我们就这样一直往家里赶,走了大概有九十多里路了,估计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了,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我实在是渴得不行了,便小声说道:“爸爸,我渴了。”
父亲没有出声。
一直骑行。
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我突然生气地叫起来:“我渴了!!”
父亲回身对着我吼道:“渴死拉倒!”
我终于哇哇大哭起来,我不过才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就算我能看到冥人又怎么样,就不能喝水了吗?
“我要喝水,我要喝水!”我边哭边闹。
当时的心真是凉透了,一向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对自己突然那么冷冰起来,我真是不想活了。
经过集市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家商店开门了,但幸亏还有些夜市,路边便有几个烧烤摊,有十几个人在那里喝着啤酒,吃着烧烤,还有炒粉,还有香喷喷的田螺。我看到了有矿泉水卖的。
我的口水瞬间便从嘴里涌流出来,眼睛一直盯着那里,再也没有移开。
车子突然一个紧急刹车,然后我的屁股离开座位,直直地摔了下来。
我哎呀一声叫起来,我整个人倒在了街道上,屁股老疼了。
我以为,这个时候父亲一定会停下来回来扶我起来,我以为,父亲一定十分心疼地问我伤了哪里,我以为,父亲会掏出钱来买一瓶水给我喝,我以为,我此时还是父亲的宝贝女儿!
可是,父亲并没有停下来,竟然更加快速地踩着自行车飞掠过集镇上,转眼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头也不回!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是父亲故意的,父亲把我抛弃了!!
我呆呆的站在街道上,泪水漫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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