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只怕,那有心人到时候能左右裴衾的心思。
这话在揽光心中反复的炸响,一声紧着一声,叫她不可忽视。有人能左右裴衾?那说话这番话的人,又到底是会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她一刻都不挪转目光,看得詹春都神情肃然起来。他蓦然出声,“难道……公主是在怀疑这话?”
揽光这样眼神,就是直咧咧的在的揣测琢磨一人的心思,詹春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也不是会装着无事的人,既然是看了出来,也就毫不避讳的问了。
揽光轻哼了一声,她将视线收回,转而是落在了自己手上。她的那一双手,修长纤细,柔若无骨。指端透着抹绯红,是一双享尽了尊荣的手。然而,这双手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温热的血才将这双手养得这样无暇如玉。
詹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看着这双手,却想到了四年前同样之人的这双手,可没有养得这样的好。
那个时候,即便是大膺的明月公主,流落到了宫外,也不如一个寻常的农妇。没有了宫中暖烘烘的地龙养着,她的这双手不足两三日就已经是冻得肿胀大红,最严重的时候,更是破烂化脓。
可如今这双手,却再不见当日任何伤口,只好像的根本没有过的那样狼狈遭遇。
揽光略有酸涩,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再被任何人丢到宫外去!大膺的明月公主——这本就是她的身份地位,没有任何人能使手段将她驱逐出宫。
此时,她已是做了决定,抬起头看着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绯裳少年,眸光熠熠。“你到底是何人?”
这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搁置了许多年,他们之间相安无事,她也不曾过分强求去问清楚他到底是何人。可到了今时今日,这些话堵着不问就只会愈加发酵霉变。
当日她与詹春在宫外相遇,只以为他并没有牵扯在朝堂的那一团漩涡之中,可眼下看来,詹春此人……未必不是这局势中的一人。
詹春似乎已经是料到了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只是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这哪里是实心实意的笑,他的眉眼中也只有冰凉一片而已。仿佛当揽光问出这番话的时候,他们所有的的情分都被一把火烧了精光。等他笑够了,脸上的笑意都一点点的收敛干净,他才淡淡开口:“难道……公主不是早就有怀疑了吗?”
他极少称她公主,尤其是这一声喊出来叫人觉得异常生硬。揽光生疑,他也不辩白,竟然立即承认了。
揽光也站了起来,他年岁要比她小上一些,二人的身量相差无疑。可今日揽光站在了他面前,却发现他竟是比自己略微高上一些了。
“不错。”她的确是在前几日就有了怀疑,又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眼前这个人。当日是他救了揽光一命,可她也难以对他真正的去信任。四年前的那场离奇的大火烧了许多东西,甚至是将她对人的信任也都吞灭成灰烬了。
揽光气势凌人的扬起了手,似乎要去抽詹春一个巴掌。她今时今日,终于而已确定这人果真就是一枚棋子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安插进来的妻子。
可到底,那高举的手停住了,迟迟不曾落下。揽光看着他,原本有许多话要质问,可是又都堵在了喉咙中,竟然是半个字都没有发不出来。她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波动,失望隐约可见,倏然将手握了拳头收回。
她恍然想起四年前,他救自己的情景。稍稍一想起,她周身又充斥起了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和痛苦。
当日她杀了那妄图玷污她的人,浑浑噩噩的起身,可走了不足两步,就被另一人发现了。她至今仍然记得当日那人见到她满身血污的时候,拼命呼喊出声的惊恐神情。那人声音的嘹亮,几乎能将半个京都都被震动。
她站在原地,血水顺着她的手往下滴。巷子中只有他们二人,她明明想要转头就跑,可是她那双腿就是挪不开步子。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
那个时候,她心中的不甘在争先恐后的拼命叫嚣。为什么要跑!她是大膺的明月公主,那个人要□她,原本就应当要死! 正好,正好去见官府,她再不想过这样躲躲藏藏的生活!
她就当真那样一步都不肯挪动,也挪动不了,就只是的如生了根一样立在原地。
巷子口人影摇晃,越来越多的人因为闻见了那样的声音而涌了进来。就让他们都看见自己吧,让他们知道她裴揽光没有死,光明正大的站在这!
她的心中生出一种难以摹状的情绪来,隐隐觉得终于可以不再受到这样的折磨了,既有许久都没有的兴奋也有惧怕。
就是那个时候,詹春突然出现,一把抓着他的手腕跑,拼命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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