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房总要比天牢好上许多,但林沉衍眼下却第一次觉得背如麦芒刺脊。他回转过身,见到当日坐在刑堂之上的男子并未离开,反倒是一人定定的站在那儿,目光锐利。
林沉衍心中略微一沉,索性转身仰面躺着,将双臂枕在了自己脑下。 萧淮不开口,他便也绝不开口说一个字。
这缄默凝滞的气氛不知僵持了多久,萧淮眸色才些许变化,终于是低言道:“林沉衍?”
他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尾音上扬,似乎是在询问他是不是叫这名字。然而是那语调却显而易见的带着不屑和轻蔑。
林沉衍越发没有动弹,如入定老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曼声道:“萧大人有何事要指教在下的?”
萧淮盯着他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他那射出的目光犹如一双拆肉解骨的锋利刀子,等收回视线的时候,将林沉衍内里有几斤几两都掂量得一清二楚了。
面对林沉衍的发问,他却没有开口回应,只是轻淡淡的笑了一声。
这笑钻入到林沉衍耳中,却犹如是万千蚁虫在啃噬着他。他面色一变,“蹭”得坐了起来,声音不悦,“萧大人有话不防直说。”
可萧淮居高零临下的看着他,那神情似乎……和牢中这个纨绔公子说话对他而言是折辱了自己。在他的眼中,林沉衍根本什么都不是,浪荡纨绔,根本得不值一提。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是揽光看中的驸马!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凭什么?凭他一介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这样想着,萧淮的心如何猛然被人攥紧了,如墨一样浓稠的眸底似乎翻搅起了让人惊惧的波涛。
他的揽光……怎么能……怎么能下驾给这样的人?
萧淮深深皱起眉,撇开眼似乎不想再去看上那人一眼。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却如何都不能平复心中跳跃着的杀气。
“萧大人,且慢!”
林沉衍见这人不发一言就要离开,猝然开口制止。他从容不迫看着他,声音也显得低沉如水,且心平气和的问道:“你要杀我?”
原本一句叫人心惊胆战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这样平淡无奇。不是疑问,而是他看出的事实。
萧淮微滞了脚步,然而也只是略微顿了顿,就又如常的走了出去。
他既没有说没有,也没有说有。
果然……
林沉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自己的手指。这个大理寺少卿果然是对自己有杀心。
他将后背靠在墙上,身心松弛下来,一副舒适的散漫状态。微微眯着的眼眸,倒是没有显露出半点紧张忧色。
那墙壁辟有窄小天窗,零星日光照来,却照不透林沉衍如画一样精致眉眼中流转着什么样的心思。只是在这一刻,他极为难得的敛正了神色,更加叫人觉得姿容俊逸,君子端方。
——大理寺少卿要杀他。
林沉衍低垂着头,隔了会,忽然眉眼一动,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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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日的功夫,卢似念就被拉下了马。
林相也算是出手快狠。其实,世家出身,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干净的?只要稍稍一查,就能揪出十件八件丑恶的事情来。
何况着手去查的人是林相!
卢似念和闵杭岫之间的的确是有过摩擦,这事情被挑起闵家起先也不在意,可揽光原本让他们在意的也不是这事情。
闵杭岫的死只是一个引子罢了,让众人的视线都聚拢在卢似念的身上。等真正要为他洗白的时候……那事情才会被挑出来。
闵家大宅,闵老太爷先是嫡亲长孙被人杀害,如今又是叫林易知设计倒打了一耙,一口气郁结在心中,将藏在老骨头中的病气也都激了出来。
“好好好,这就是那个小畜生做出来的好事情!”闵老太爷这几日已然卧在床榻养病,但止不住动怒。
但他此时精神矍铄,目光依然如猎鹰一样凶狠。那目光寻过地下一女子的脸上,叫那人身子明显的颤了颤。
“老太爷,似念他……不会做这等事情的,他、他怎么会去杀哥哥呢?”闵家那位嫁给卢似念的小姐已经是哭作了个泪人,她好不容易才能到。
闵老太爷气急,将手上捏着的那纸直接朝着那女子扔了过去,“你自己看看那个畜生背着你做了什么!”
那小姐拿起纸头,只一眼,脸就已经是白得尽失了血色。她眼中泪水咕咚咕咚的滚落了下来,嗫喏着却在说不出话来。
卢似念的那些龌龊事情都被记在了上头,这些事情闹大了,最多只能丢了脸面,却不能证明他杀了闵杭岫。
闵老太爷委不想再看见这个孙女婿,只觉得这人蠢,实在是蠢透了!
怨不得林易知会抓着他不放,这等丑事曝了出来,闵家也少不得要蒙羞!但他转念一想,冷嘲的笑了起来,用这点伎俩,难道就想将他嫡长孙之死糊弄过去?
妄想!
一个卢似念,就想撼动他闵氏?
闵老太爷心思转动,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父亲……”
“父亲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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