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时光就这样平淡流过,或许那就是他的未来——
大一结束了,大二也过了一半。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听着身后店铺里单曲循环的圣诞歌,沢田纲吉觉得有点冷,一抬头,才发现又开始下雪了。
天气预报员“今日圣诞夜,路面有积雪但无降雪”的甜美播报还在耳旁回响,而他现在站在圣诞夜的街道上,飘落的雪花已经将黑色大衣染上了湿痕。
意外总是无处不在,就像这场雪一样,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带着或甜或痛的触感闯入你的生活,不容拒绝。
“先生,买支花吗?”
一个女孩望着他,篮子里的玫瑰在冬夜的风里微微颤抖,雪花落在娇嫩的花瓣上。她期待地望着他,“可以送给女朋友哦。”
抱歉,我没有可以送出玫瑰的人呢。
“谢谢,我要三支。”
最终,他却望着那只微微泛白的手这么说,然后付了钱,从那只手里接过盛开的玫瑰。
“谢谢,祝您和小姐圣诞愉快。”
女孩子欢快地离开了。沢田纲吉握着花,站在原地。
圣诞节……京子从夏天开始,就一直在期待这个节日。她曾说今年的圣诞节,要到意大利来和他一起过。
“在下着雪的圣诞夜,站在比萨铁塔下,四周都是绚烂的灯火,空气里飘荡着圣诞歌……”
说这句话的时候,京子的眼里有期待的光。
京子很少说出心里的愿望,能向他提出“圣诞节那天请留给我吧”这样的话,已经非常难得,因此他更加小心对待。
从十月下旬就开始细心准备,希望能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就在圣诞节的前一个月,他却亲手把她的冀望打碎了。
那时她站在混乱过后的废墟上,脚旁散落的是从日本带来的手信,他一眼就看到,袋里装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小食。
她在那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将他望着,仿佛看到路西法拍打着黑色羽翼降临人间。
“小纲……”她说,“这些都是你们做的?”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事实上,这场械斗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做了许多无法见光的事,但其中并不包括眼下这个……
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那个女孩问——
“你是黑手党?”
她的表情……无法形容。
而沢田纲吉发现自己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
再多的解释,在触及到最核心的质问的时候,也只能哑口无言。
那天的天气很糟糕,就像今天一样,大片大片的阴霾遮住了意大利原本就稀薄的日光,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还有雪,是京子很期待的圣诞夜的雪。
而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连电话都沉默。
现在他站在这里,站在曾经约定好的意大利的圣诞夜里,独自一人。
身后的商店还在放着那首拉丁文版的圣诞歌,甜美女音,单曲循环,沢田纲吉觉得头有点疼,他怀疑今晚梦里都会听到这个不停哼哼着“圣诞快乐”的女音……
回去吧。
还有那么多的文件堆在房间里,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伤感上呢……
“叮铃铃——叮铃铃——”
口袋里的手机边响边震,沢田纲吉打开手机,按下接听键前他扫了来电显示一眼,而后脸色微微变了。
轻轻吸口气,拇指按下那个绿色的方形小键,他轻声道:“京子?”
“小纲!”那头的女音带着些许慌乱,“奈子不见了!”
沢田纲吉一愣,立刻说:“冷静点,京子,奈子她可能去了信号不好的地方……”
“不是这样的!”京子飞快地打断他,“我很确定,奈子这次是真的遇到麻烦了,以前她每过半个月都会给我打电话,但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她却一直没和我联系,打她电话也不通……”
京子一直和奈子有联系?沢田纲吉怔了怔,旋即逼自己将精力集中到听筒里的声音上——“……我问过奈子的同学,她说她也已经两个月没见过奈子了。不仅如此,奈子的房子租期满了,可是她没回来续约,房东去查水电费才发现这两个月屋里一直没人……”
沢田纲吉握着手机,在越来越慌张的女音里,听到自己的心也渐渐地沉下去。
“……奈子从来不会这样的!小纲……小纲你在听吗?”
他定了定神,“我在听。”话语出口才发现嗓音有些奇怪,他低低地咳了一声,然后用非常镇静的语气说,“放心,京子,她不会有事的。”
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响起女孩子稍稍恢复冷静的声音:“对,奈子一定没事的……小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脑中迅速地谋划着,沢田纲吉慢慢道:“听好,京子,我现在要问你一些关于奈子的问题,你要仔细回想,然后回答我。”
***
在自家门前捡到那个黑发女孩的一小时前,沢田纲吉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
找不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明明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侦骑四出,星罗密布……整整半个月……
却仍旧一无所获。
比坏消息更可怕的是无消息,等待一点点地杀死那个冷静的彭格列十代目,只剩下一个焦躁得快要发狂的男人。
然后仿佛圣子的奇迹般,沢田纲吉在自己的家门口见到了那个遍寻不得的人。
她倒在他的门前,浑身是血……
但胸膛却还是微微起伏的,虽然幅度弱得几乎肉眼难辨。
确认凉宫奈还有生命体征的那一瞬间,沢田纲吉觉得就算九代目忽然和自己说他决定还是让XUNXUNS来继承彭格列,自己能感受到的喜悦也就这么多了。
他将她抱进彭格列的医疗室,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等待。
十小时后,医生出来,说命保住了。
但四天后,她还是没醒。医生预计的苏醒时间早就超过了。
沢田纲吉的眼神越来越阴郁。
第五天,笹川京子来了。
她带来了很多东西,都是病人可能需要的。
当天下午,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孩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沢田纲吉和几个守护者还有Reborn正在医院大厅,手里的水还没喝完就匆匆赶过去。跑到二楼的时候蓝波嘀咕了句“按电视剧里的演法,这种长时间昏睡不醒的病人醒过来通常都会忘掉很多事,比如忘掉自己的职业啊,青梅竹马啊什么的……”
沢田纲吉脚步一僵,还没扭头就听到重物撞上墙壁的闷响,蓝波的惨叫声,嚷嚷着“Reborn你干嘛一声不吭就打我”,还有山本的“嘛嘛大家不要在医院里喧哗”……
默默垂下原本打算望过去的视线,沢田纲吉在心里给家庭教师比了个“干得好”的手势,顺带决定明天就把蓝波发配到最偏远最贫穷的I区。
二楼的楼梯结束了,三楼已在脚下。
不长的回廊,雪白的墙,左手第二间。
推开,首先跃入瞳仁的是京子的背影,沢田纲吉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那个坐在京子身前的身影。
他的动静不算大,但也远不到悄无声息的程度,因此那两个女孩很快就望过来。
那双黑色的眸子望过来,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
【长时间昏睡不醒的病人醒过来通常都会忘掉很多事,比如忘掉自己的职业啊,青梅竹马啊什么的……】
脑子里忽然冷冷地响起一分钟前听到的那句话,沢田纲吉心跳骤然加快。
几乎是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他注视着她,轻轻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扬起一个笑。
“很好呀。”
她很好。
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沢田纲吉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她没问他“你是谁”。
她依旧会对他微笑,熟悉的微笑,然后唤他“阿纲”。
幸好……幸好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
沢田纲吉由衷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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