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董文桓愣神之际,主家又笑吟吟推荐了一道菜“鸡汁煮干丝”,这也是南边的特色名菜。
将豆腐方干丝、火腿丝、笋丝、银鱼丝、蘑菇丝、鲍鱼丝、鸡丝等细细切成条烹煮,又有粉白虾仁和青翠时蔬做点缀,配着金黄色的鲜浓汤汁,可谓色香味俱全。
热腾腾的佳肴清淡中又透着醇香,竟比南方知名食肆还做得好。
本就不欲拜访“讨好”一个宦官的董八郎实在是不屑和段荣轩“相谈甚欢”,一直埋头吃喝觉着爽口无比,心想这勉为其难走一趟倒也不亏。
而董七郎却是食不知味,需强打精神才能和主家继续交谈,因为这“鸡汁煮干丝”也是他在叶家吃过的,并且总觉得用材类似味道也有些相仿。
再一想到管家说这段内给事去年末娶了个绝色的商户女,他便想问问段家女主子究竟姓什么却不好意思开口,至于名字那更不可能相询,又吃着似曾相识的菜越发觉得心里猫抓火燎似的难受。
同坐席间的段荣轩看着那坐立不安又勉强克制着与他客气交谈的迂腐书生,心中冷笑不已。对于锦绣的脾气他知之颇深,她擅长并且能展露人前的也不外乎就是厨艺和女红。
董文桓既然曾经做过叶明瑞的开蒙先生,想让他尽心教导就一定得在生活中将其照顾周到,按锦绣的性子为避嫌她肯定不会赠衣送鞋,但做几道江南菜却是难免,即便不亲手做也会指导厨娘原滋原味弄了的呈上去。
开席之前段荣轩还在猜测这位江南富户家的郎君能不能吃出心上人的手艺,甚至盘算着是否多透露几句话,如今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他就这么把对方煎熬折腾到了深夜,然后终于透露出些许董文桓一开始最想知道的事情,比如应考之人究竟应该去谁家拜门才能于中进士有益,哪些事情是忌讳的不能用以作诗,等等。
送走客人后段荣轩进了正房,刚坐下锦绣就递来了温热的蜂蜜水给他醒酒,略说了几句话后她便旁敲侧击的笑问道:“哥哥觉得今日的菜可还满意?‘醋搂鱼’入得口吧?”
“我就在猜你是不是故意的,哼,不就因为跳舞说了两句而已。下次,难不成还要给我上醋坛子?”段荣轩挑眉斜睨了捂嘴偷笑又连连否认的锦绣一眼。心道,再等几日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千万别叫我失望呐。
与之同时,那一对兄弟出了段家门回到自己屋,生性敏感的董八郎喝了口凉茶后蹙眉道:“总觉得此人笑面虎似的,看着温文尔雅却并不见得和善无害。他说的话,你信?”
董文桓自吃了那江南佳肴后就心神不定,早就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只是因初来乍到想打听一下京城风向,如今听弟弟一说他也不由面露难色:“若是没利益冲突他倒犯不着骗我们——还得叫人再去打听打听。”
随即董七郎就唤了管事来说话,让他去打听印证一下这位段内给事的提点,顺便再去了解一番此人的妻子究竟是谁家的。
后一个问题老管事根本不用出门打探当场便笑着回答了:“这老奴知道,是西北的珠宝商,胡家。这位娘子出嫁前三日她娘家的‘珍宝阁’铺子买一赠一,可真叫一个热闹!”
“胡家?!”董文桓心尖骤然一抽,眼前猛地黑了黑,仿佛失明了一瞬似的。这世上能有几个西北胡家?有几个能开到京城来的“珍宝阁”首饰铺子?
“七哥,当心。”董八郎略有些担忧的伸手一扶,唯恐自己堂兄不留神栽倒了。暗暗猜测,该不会是他心心念念想娶的人已经出嫁而且是嫁到隔壁邻居家了?
“不,不会的,他答应了等我中进士后去提亲!”董文桓连连摇头,又忽地一把揪住管家肩头颤声问道,“是胡家的哪一个女儿?长女还是次女?叫什么名字?”
却见他诧异又无措的摇了摇头,是了,就算大家都知道新妇是“珍宝阁”东家的小娘子,谁又能清楚其闺名?就算问到了又如何,绣娘、珍娘,两女之间只相差一岁身材容貌都相仿,冒名顶替也行。
必须得,亲眼看看才能确定!
董文桓压根没去想确认后又能如何,身为正人君子的他也干不出爬墙偷瞟之事,只能隔三岔五的在段家门前徘徊,期待着能在佳人进出门时看上一看——毕竟不算高门大户,主母进出也需在门口下马车然后步行进屋。
瞧着哥哥那没出息的模样董八郎又怒了:“七哥,你是进京参与春闱的不是千里迢迢跑来发春!你知她究竟是喜欢四处游逛还是深居内院根本就不出门?何况,段家一共三道门,你知她是从哪边出入?”
“……”董文桓无言以对,半晌后才闷声道,“不弄清楚此事我根本无法看书。”
段家和董家说是邻居,房子却并非比邻并排,而是段家后花园与董家位于西后侧的小园子相邻,段家东侧门位于一道巷子的尽头,那不远处却正好是董家大门所在。
董家这宅子正因为门庭不大气,房屋格局不方正,才不被京中贵人所喜,因而能被他家买来给子弟赶考时用,也因为如此,董文桓根本没法端坐家中守着对方进出。
方听说段家正门套了马车出去,等他赶过去时已经没了踪影。压根不知有人正满腹苦水叨念自己的锦绣却是心情不错的回了娘家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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