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寝室里七八个宫女,一半在值夜,一半开始陆续洗漱上榻休息。
欣然找了一个面向和善,看似机灵的小宫女,上前与她搭讪,套近乎,希望从她嘴里可以了解到一些关于二姐嫣然的信息。
这位小宫女一席藕色棉袍,双丫髻,眉目清朗。
“我叫欣然,不知姐姐,怎么称呼?”欣然巧笑道。
“我叫白苏。”小宫女嘴角噙着笑道。
“我也姓白,我们算是一家人。”欣然喜悦道,“姐姐,进宫多久了?”
没想到欣然随意的一句话,竟让白苏一下子眼帘低垂,脸上现出悲戚之色,“好多年了,父亲犯了罪,我便被没为官奴。”
“对不起,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欣然由衷地道歉。
“没事,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不提它,我都已经淡忘了。”白苏咬了一下嘴唇说道。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嘛?听说,秦国的法律规定,只要父兄在战场上立功,就可以为自己的亲人赎身。”欣然不无同情地说。
白苏摇摇头,“我的两个兄长,在五国联军攻秦的那一役中,战死了。有一个弟弟为了替我赎身,在打仗中与人争抢首级,获罪,被发往骊山修陵寝了,我已经好久没有他的音信了。”白苏哀戚道。
欣然拍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抚。
自小在蜜罐里长大的欣然,哪见过这般的人间疾苦。可是,亲人离散的痛楚,此刻的欣然感同身受,“我二姐也被送进宫里来了。”
“进宫多久了?”白苏问道。
“也就三四个月,是应秦王六国选妃,被我们国君强行送入宫的。”欣然压低声音说道。
“那肯定就在朝奉宫里,这里汇聚了各国选送给秦王的美女。”
“这里的女人时刻都会被秦王诏幸吗?”
白苏摇头,贴紧欣然的耳朵嘀咕道:“秦王到现在从未临幸过女人,听说,有一回太后,让中车府令赵高安排一个六国敬献的美人侍寝,结果那个美人竟被杖打二十,皮开肉绽地拖回朝奉宫。那美人羞愧难堪,当晚,三尺白绫,自己吊死了。” 白苏见欣然咋舌,偷眼看大家正忙活自己的事,又附耳加了一句,“就埋在这附近的宫人斜。”
“刚才,听主事提到宫人斜,那是什么地方?”欣然问道。
“那是掩埋宫人的地方。那地方一入夜,总有怨灵哀嚎,甭提多吓人了!记得晚上,别喝太多水,否则要到宫人斜附近才有解溲的地方,晚上没人敢去的。” 白苏拔下头上的簪子,散开发髻,边梳头便跟欣然小声地念叨。
“白苏,我这回就想去看我二姐。”欣然带着央求的语气说道。
“看不到的,里面锁着呢?”
“锁着。为什么?”欣然讶异。
“女人太多,怕出乱子。”白苏的回答简洁明了。
“她们大都是各国的王室贵胄的千金,怎么也得享受优渥的待遇,锁着,她们又不是犯人。”欣然不解,愤愤地说。
“女人入了宫,有时候还不如犯人。犯人服劳役还有个期限,可是宫人,进来了就是一辈子,许多人就像熬灯油似的,把自己熬干了,多少人熬白了头,连君王的面都见不上。”白苏哀叹一声,幽幽地说。
白苏的话,让欣然听了,心惊胆颤。
“白苏,你知道一个叫嫣然的人吗,从卫国进贡来的美人。她是我二姐,她长得非常美。”欣然向白苏打听道。
白苏摇头,“在朝奉宫里的女人,我们都不称呼名字,她们每个人就一个号。嫣然,我没听说过。朝奉宫里的女人个个都美,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就像一园子的牡丹,让人眼花缭乱,在这里还有各国君王尊贵的公主,可是进了朝奉宫,都是一样的命运,等待君王的宠幸,直至病死,老死。”
欣然感到语噎,闷闷不乐地回榻上躺着,辗转一夜,不能成眠。
天放晓时,急着想上茅厕,推推白苏,问她茅厕在哪里,白苏睡眼朦胧,“后角门出去,左拐,直走百米就是。”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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