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上了请罪折子,贾政也带着贾琏请托北静王,圣上看在几代荣公面上,又有荣公新丧,并未加罪。
荣府在三日后发丧开吊。因为贾母健在,王氏又是凶死,尸体并未从院子里搬出来,直接在潇湘馆废墟上搭了灵堂,过了三七便将灵柩移去了铁槛寺存放。
前来祭祀之人跟荣府想得之人不过沉着脸上柱香了事,有心挑拨之人便哂笑着把王氏夸赞几句:“真是仁慈啊,为了救外甥女儿竟然把自己烧死了,这样的仁义之人,世上少有啊。”
贾政心里老大不痛快,因为王氏之死他的差事被人顶替了。他也没接到新任通知,还要每日带着宝玉贾环,贾兰三个给王氏这个毒妇烧化纸钱,心里怄得很,却也不敢马虎,毕竟王氏如今还是贤德妃之母。
黛玉本来要早些出府,却因为王氏意外死亡暂缓。天寒地冻,贾母也不放心黛玉出府,直说等到二月过了,河面解冻就护送她返乡祭祖。
黛玉只得依从了。
三七二十一天后,张大人秉承黛玉之意,手擎林如海之请托信笺进府约见贾赦贾政两位老爷。
张大人做事很是干净利落有章法,他隐下了黛玉曾经托人寻他之事,直说林如海有交代,一旦荣府黛玉哥儿娶亲,则让自己出面安排林家遗孤生活与终身大事。
贾赦贾政两兄弟面面相觑,呆若木鸡。他们只当林家无人,一个外甥女儿给口饭吃也就是了,没想到林如海竟然留了如此后手,三十万啊,荣府那里有呢?
贾政还在发呆,贾赦却是心思活动了,秘密叫了凤姐去通知老太太贾母知道。
贾母也是一愣,却在瞬间释然:“应该的!”
又道:“去唤你薛姨妈与薛氏来!”
一时,薛姨妈母女来道,贾母吩咐凤姐将欠条奉上:“这是当初我与林家姑父约定黛玉作为宝二奶奶的嫁资,姨太太瞧瞧吧!”
薛姨妈闻言愣愣的,薛宝钗却是身子颤微起来,如今姨妈已死,自己拜堂并未完成,不得以自己梳了头发可谓自轻自贱,如今再说林家婚事,难道想把自己打成妾室?
宝钗顿时就跪下了,上前扎住贾母膝盖:“老太太,您不能啊,您开恩啊,您不是认了我吗?”
贾母冷笑:“你拜祠堂,还是敬了茶?”
薛宝钗眼泪如梭:“老祖宗您也说了,我三书六礼样样齐全呢!”
薛姨妈一见这是要退自己女儿啊,这可不能,薛蟠已经被下了大牢了,等着荣府救命呢,否则,她岂会鼓动女儿自己上头装媳妇儿。遂也跟着跪下了:“老太太,二太太虽然死了,可是,这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您也不能人士不认账啊。”
贾母顿时冷了脸,眼睛冷冷盯着薛王氏:“姨太太,你还敢说这话?林丫头跟宝玉约定婚事你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何好药谋婚?’
薛姨妈闻言吃惊,不由想起跟王氏合伙子下药之事,顿时火烧一样跳脚否认:“老太太您要相信我们,宝玉黛玉两个人好我们是看得见,可是宝玉对那个姐妹不好呢,要说婚事咱们实在不知道。谋婚这事儿也断断没有!”
贾母冷笑:“不知道?没有?”
贾母见那薛王氏装模作样,却要挤兑自己唯一外甥女儿飘飘灵儿去,不由心头恨起,忽然用拐杖一戳薛宝钗头上发髻:“不想谋婚,为何这样二十岁大姑娘不出嫁,夜半三更往表弟房里窜?你给王氏十万银子说的什么话,真当我不知道?因为我一直不松口,正巧娘娘辞世,你们以为机会来了,竟然假托娘娘懿旨,这是欺君大罪啊,你们好狗胆!要不要我把你们娘儿们交楚秋,让衙门板子试一试,你们胆子倒地有多大?”
薛姨妈吓得磕头求情:“老太太您开恩,开恩啊!”
薛宝钗却在瞬间镇定下来,抓起桌上欠条,冲着贾母森森笑:“老祖宗方才也说了,当初我们给了姨妈十万修园子,但是老太太估计不知道,咱们家后来又给了十万雪花银子,姨妈说是送进宫去求娘娘指婚的。所以您说的假借懿旨我们是在不知道,但是,我们薛家付出了极大诚意。”
贾母瞅着宝钗至于绝地这般镇定,忽然觉得,这个娇娇弱弱丫头,竟然要比王氏凤姐更厉害,遂冷笑:“还有什么话,继续说!”
薛宝钗却道:“我已经嫁进荣府,退婚,贬责,我绝对不答应,余者,请老太太吩咐。”
贾母冷笑:“倒也干脆!”冲着凤姐一努嘴,凤姐便罢欠条往薛姨妈手里一送:“既然顶替林妹妹,这欠条么,还请薛姨妈收下了。”
薛姨妈一愣之下,看向宝钗,宝钗额首:“我人虽过来了,妈妈也该把嫁妆拢拢送了来。”
薛姨妈泣道:“如今加急艰难,那里能有三十万啊?”
薛宝钗瞅瞅贾母,再瞅瞅凤姐:“不是之前给了二十万么?妈妈十万银子凑不出么?”
薛宝钗起身搀扶自己母亲去了。临门福身:“老太太甭担心,林家能出三十万,咱们也出得起!”
贾母虚眯着眼睛,不置可否,心中却在掂量,自己不在了,宝玉那样柔弱性子,若真是得了这个狠绝女子辅助,倒也是一条活路了。
凤姐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十万?还差二十万那里筹措呢?
贾母却下一刻吩咐凤姐:“派人去告诉你们老爷,答应张大人,银钱三日后奉还!”
凤姐使人去了。
少顷,贾赦贾政贾琏齐齐而来。三人俱是满脸背晦。
贾母瞅着众人问道:“三十万银子,这是你们祖宗欠下。当日追债眷下来,是你们求到姑爷头上,姑爷伸手帮了忙。老二,这事儿你可记得?”
贾政忙着跪下了:“都是儿子行差踏错。”
贾母冷哼:“哼,一座金库搬光了,在寻一座来,这就是你们见识啊!"
贾赦拍手道:“这样欠条林妹夫怎会托付给外人呢?必是外甥女儿收拣才是啊?”
贾母一声啐:“呸,黛玉收藏就烧了是不是?王氏也是这般想法才放火的吧,猪狗不如东西!”
贾赦吓得就跪下了。
贾母却把贾琏所写二百万欠条摔在贾赦脸上:“你竟然怀疑玉儿,你自己看看,可有脸?”
贾赦贾琏父子凑着脑袋,顿时羞惭满面。
贾琏脑袋只是磕到地上了:“林妹妹......”
凤姐眼圈也红了,她以为林妹妹若是知道自己参与谋婚,必定会逼得自己山穷水尽,凤姐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没想到,世上真有仁义!
贾母却再次将所有卡拉入现实之中:“玉儿固然心慈手软,这事儿经过张大人,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存侥幸。老二,你先说,这事儿怎么办?”
贾政显然没想到贾母会点他的名字:“啊,这个,老太太拿主意吧!”
贾母心中只是失望,这就是自己看重儿子,侯府依仗么?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怪人,贾母言道:“叫我说,一句话,这事儿是你们二房惹出来的,薛氏说了曾经给了王氏二十万银子,但是,这钱公账上没有落笔,我想,这银子必定还在。现在我问你一句,你肯不肯拿出来,还债!”
贾政只摊手:“老太太知道的,儿子从来银子不过手啊!”
贾母拄着拐杖站起身子,顿一顿拐杖道:“好,既然如此,左不过,我也活不的几日,少不得我老婆子不要面子了,临死再最后帮你们一次!”
伸手叫凤姐:“凤丫头,把你屋里得用之人叫了来,跟我走。”
一时,凤姐屋里来了平儿,丰儿,小红,再有林之孝两口子。再有凤姐得用是个执事婆子。
大房贾赦邢夫人,贾琏凤姐两口儿。
二房贾政带着李纨。
贾母却只是带了鸳鸯琥珀。
一行人到了荣禧堂后面小佛堂,早有玉钏立在门扉迎接。
贾母道:“带路!”
玉钏径直进了佛堂,将地上羊毛毯掀起,再把一块青石砖一指。
四个执事婆子上前,四处墙面寻摸,终于在一动观音佛像之时,地面忽然发出喀喀喀声响,瞬间,青石地砖忽然下陷,一条暗道乍现眼前。
贾琏亲自带人下去,拢共抬出来足足三十口大箱子。最后,冒出贾琏脑袋,满脸红光:“老祖宗,库房那些老大总管生成失窃的古董大半在这里!”
贾母闻言眼睛锥子似的钉着贾政,连说三声:“好,好,好!”
贾政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差点闪了老腰:“老太太明鉴,儿子实在不知道啊!”
贾母也不多话,沉着脸坐在堂上:“清点!”
拢共二十人经过半个时辰清点,金砖五千两,白银竟然二十九万陆仟之巨。
贾母在上问道:“老大,咱们户部还欠多少银子?”
贾赦言道:“之前所欠林妹夫都替咱们还了,再就是赏赐修造大观园,二太太说银钱不凑手,我有出头商借了五十万。”
贾母哼道:“我怎么听说入账是四十五万?”
贾赦闻言直滴汗:“儿子不孝!“
贾母顿顿拐杖:“买了瘦马,姨太太啊?”回头指着邢夫人:“你现在回去马上清点在侧人口,反不是家生子儿,不是良家子儿,一律提脚卖了!”
邢夫人忙叨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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