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如今老太太二爷二奶奶宝二爷一起出头给二姑奶奶仗腰子,都把孙继爱姑爷打出去了,谁还怕这个婆子呢!
再者,谁都知道孙家姑爷打死人吃了官司,身陷囹圄。这婆子上门求人,竟敢这样嚣张,还真是不知死活。
只是凤姐有交代,二姑奶奶婆母来了,直管刁难折辱之后再通报。
门子闻听此言恍若未闻。只等那媳妇再三通名报姓,门子这才睨她一眼:“哦,孙家?”之后。门子拉腔拉调问了几句,末了,挥苍蝇一般挥挥手:“那边墙根等着吧。”
且也不敢忘记凤姐嘱咐,使了小幺儿到二门传话,看看下头该如何行动。
半个时辰过去了,孙婆子快要冻僵了,那出行婆子再三追问,这一回似乎知道轻重了,态度软和不少,赔笑作揖。
门子冷哼一声,使个眼色,门内向火说闲话小幺儿正正衣冠,迈着方步出来了传话:“二奶奶说了,二姑奶奶自从回府就病了,前儿刚好些,又被孙家姑爷上门惊吓一场,如今更是起不来床了。正该静养,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竟敢阿猫阿狗的话也赶往内传?
言罢指着门子一通责骂:“再有下次,二奶奶说了,将你们全家赶到街上去要饭!”
孙婆子虽然坐着轿子来的,却是冰天雪地冻得骨寒肉冷,孙家土财主,也不肯花钱在这上面,不过是薄薄木板子包着单棉布,那里保暖呢,一个手炉捂了前胸凉后背,浑身直冻得僵硬,迎春竟敢称病不见,孙婆子顿时大怒,可恨贱丫头,五千银子买的荡|妇玩意儿,竟敢跟自己仗腰子,摆那千金小姐谱儿。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下了轿子,抖抖索索溜下车架,想要强冲进府去跟迎春理论。
这婆子也是刚进城,晕头糊脑了,还当是乡下篱笆墙呢。也不想想,就是孙家没品没级,也是二进深院子呢。
门子因她吃了排揎,心里正在气恼,她还自己送上来,门子正好那她煞火气,拧了她衣领一个用劲儿,将之推搡出去:“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当这里什么地方,竟敢瞎闯,当心抓你去顺天府里吃牢饭!”
孙婆子越发大怒,指着门子怒骂:“你们这些狗仗人势东西,我是你们府里亲家太太,你们竟敢狗眼看人低,竟敢这般作践,这是哪家规矩?识相的,就让你们二姑奶奶出来见我,否则,我上衙门去告她忤逆,把你们这府里臭名声好好扬扬,我看你们荣府还有什么脸面?什么娘娘后家,书香簪缨门第,我呸!等我儿子出来了,看不一个二个掰了你们猪蹄子!”
孙婆子杂七杂八骂得欢实。
门子冷笑着上前,一手一个将孙婆子并出行婆子拧起顺手丢到街角上:“去告吧,好心提醒一句,衙门明年初六才开衙呢,您回家去慢慢等着吧!”
孙婆子一听这话,心中一激灵,这才想起牢里儿子。一拍脑门儿,孙婆子心中悲叹,知道自己一时激愤坏事儿了,儿子可是一再提醒她要好言好语,作揖打躬也要先把贾迎春乎弄住,好歹把自己捞出去,至于贾家后账,慢慢细算再说。
孙婆子想起牢头银子收了几千两,却是推诿拖拉,直说人命关天,孙绍祖是涉案重犯,必须要等年后衙门开衙,将案子了解才能结案。倘若审验清楚,无罪才能开释。
孙婆子打听清楚了薛家薛呆子就是贾府捞出去的,这才心中气恼。也是儿子央求的可怜,这才低三下四来求荣府,想走王子腾的门子,把孙绍祖捞出来。
出行婆子当时是跟着孙婆子去了牢里探视,那孙绍祖全身上下乞丐一般,面上青白,眼神恶鬼一般阴鸷。想想就让人惊恐。今日若是见不到大奶奶,救不出来大爷,只怕异日大爷回来,自己没有好下场。因摒弃孙婆子耍横招数,暗中拉扯孙婆子袖口,细细哀告:“好太太,且忍耐一时吧,大爷还关押着呢,大爷可说了,再迟就没命了,其实当日打死者都是孙家家奴,薛家那边人命已然自己摁住了,咱们这边只要人情托到了,罚些银子也就是了。太太需想想,只要大爷在,多少银子回不来?”
说着又贴近孙婆子耳朵:“那都察院的牢头可是说了,那薛家就是这样走荣府二奶奶路子。否则,大爷怎会吩咐您来求见荣府二奶奶,您看?”
孙婆子怀里可是揣好了打点银子,只是这孙婆子想做无本生意而已。
那出行婆子本是京都犯官旧奴,主子犯事这才被官卖,到了孙家,比之这个孙婆子见识多矣。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她不想再买一家,须知她的一家大小都被买在这京都,虽不在一处,只要不出京都,总有见面日子。
此刻看着孙婆子耍横行不通,暗暗给孙婆子出主意,叫她依照孙绍祖吩咐,出银子通关节。
孙婆子肉疼不已,却是摸出来一锭银子给了婆子。
婆子看了看门上一遛六人,方才又生了龌龊,只怕这十两银子通不了关,因此伸出两根指头。孙婆子只得再摸出两锭银子来,那媳妇子又贴近孙婆子道:“太太,大爷吩咐您准备的东西呢?今日只不动真章,大爷只怕要在牢里过年了,太太想想,那牢里可不是人待得地方。”
孙婆子闻言想起儿子一身伤痕,这才将一个朱红盒子递给那媳妇子,心里只是割肉一般难受,老脸直抽抽,暗暗咒骂贾迎春这个丧门星,孙家自从沾上她,府里就开始败起,一路银子化得流水一般。
那媳妇子抓了银子,凑到门子跟前塞过去,然后陪着笑脸只作揖:“几位小哥,方才都是老婆子话没说清楚,咱们是抚上二姑奶奶婆家人,却不是求见二姑奶奶,乃是求见府上当家奶奶琏二奶奶。还请行个方便!”
门子掂量一下,面色有所缓和,额首:“等着吧!”
又是把个时辰过去,门口小幺儿伸出半个脑袋:“二奶奶没空接见,平姑娘吩咐叫那婆子有什么话留下,明儿再来听信儿。”
那媳妇子知道这是府里奶奶恼了,忙着冲到小幺儿门面赔笑作揖,又把自己一个银镯子扒下塞过去:“还请小哥儿行个方便,奴婢不见二奶奶,只要见了奶奶跟前姐姐就成。”
小幺儿也是得了丰儿话出来,势必要作践他们几番再放进去,因此咱三不肯,媳妇子颠颠回来跟孙婆子要一锭银子回去奉上。小哥儿,小爷不住口叫不住口。
小幺儿这才额首:“好吧,你跟我来,我抽空替你回上去,见不见得着,看你造化。”
那媳妇子又跑回去跟孙婆子伸手要荷包。孙婆子不肯,那媳妇子道:“太太,您只想想大爷命吧。”
孙婆子咬牙递过去几个荷包。
那媳妇子跟着小幺儿到了二门,叫她在垂花门前等候,吩咐一个小厮进取递话。
媳妇子忙着孝敬奉上。约莫过了两刻,那媳妇子终于踏上了抄手游廊。
这回见着了丰儿,丰儿听了媳妇子跪地诉说,然后收了红膝盒儿:“明儿一早来听信儿吧!”
丰儿这里按照凤姐吩咐,径直到了葳蕤轩,经红膝盒儿递给迎春:“这是孙家婆子孝敬,二姑奶奶您查收!”
迎春微笑看眼司棋綉橘。
綉橘接过手捧给给主子迎春查验。
司棋热情忙着拉了丰儿入座,吩咐小丫头奉上茶果点心招待,又去内室开了抽屉,取了上等赏赐,悄悄塞在丰儿袖口里。
丰儿原要推辞,司棋悄悄与她咬耳朵嬉笑:“原来咱们姑娘荷包空虚,如今则不痛,姐姐甭客气!”
丰儿想起这阵子二奶奶姑嫂联手讹诈孙家姑爷不少银子,抿嘴莞尔,拢了拢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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