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日落时分,贾琏护送着黛玉一行人,风尘仆仆,来至扬州城外十里长亭,扬州城在望,大家一阵雀跃。
正当此刻,早有一彪人马迎了上来,却是林如海所派遣迎接女儿亲兵仆从。自从林如海接到贾琏最后一份行程信函,林如海已经命他们在此守候,已经整整三日了。
其中领头之人,正是林府世仆,管家林忠之子林平夫妻。
林平言称早已在最好酒楼定下宴席,恭请贾琏一行人先去歇息休整一晚,明日进府拜见不迟。
贾府众人行程三月,早就人困马乏,闻听可以饮酒休整,一个个心动不已。贾琏也觉得姑父所虑周全,欣然从命。
黛玉却是心急火燎,莫说酒菜,就是琼浆玉液捧给她,也是咽不下。她只恨不能一步飞回家里,闻言吩咐一干随同自去休整,自己带着紫鹃晴雯媚人雪雁几个贴身丫头上了自家迎接软轿,急催起轿,匆匆回衙。
黛玉进府直奔父亲书房,却见往日俊逸父亲,形容消瘦,须发花白。往昔的神采飞扬半点不见,满眼沧桑苦闷。
黛玉没想到三年时间,父亲改变竟然这样天翻地覆,父亲不到五十岁,为官做宰正当年啊!
如今却是这等一副耄耋暮霭之气,黛玉不由悲从中来,扑倒父亲膝上哭起来:“父亲,您这是怎么啦?“
林如海乍见女儿已长成,心中激动得很,想着自己身子山河日下,悲喜交织,手扶女儿后脑勺,哽咽难语:“玉儿,乖啊......”
林如海枯瘦手掌,直让黛玉心酸莫名,记起母亲也是陡然发病,不消三月辞世,那时母亲紧拉着自己不放手,那手也是这般骨瘦如柴。
黛玉直觉心痛难忍:“父亲,您究竟是哪里不舒坦呢,可请了大夫瞧过没有?您别惜银,女儿再不上京了,银子节损下来给您瞧病吧,不够的话,还有母亲留给女儿田庄树林,您一色变卖,女儿宁愿不要妆奁,也要给父亲把病瞧好。”
本该天真烂漫,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女儿,如今却小大人一般絮絮叨叨,为自己思虑筹谋。林如海心里难受的抽搐:玉儿才十岁啊,竟然为了生计思虑至此,什么事情让女儿发生这样蜕变?难道女儿这些年过得不好?
林如海眼睛有些湿润,搂了了女儿入怀拍哄道:“好玉儿,告诉爹爹,这些年过的可好?外祖母舅舅们待你如何?”
外祖母当然好,舅舅们也不错。
黛玉哽咽点头。
林如海点头:“这就好。”
黛玉那里肯听,只把这几年寄人篱下的委屈与惊慌发泄个通透,才渐次低声。
紫鹃晴雯几个这才得空进来劝慰黛玉,据晴雯眼神,林如海面色发青,倒不似病,像是中毒日深。身体已经弱到及至,只怕悲伤会加剧他生命流逝。
李莫愁投靠黛玉是要求得自由身,可不是为了跟着她去收王氏磋磨。
因在搀扶黛玉至极,惊见林如还一个踉跄要跌倒,快捷伸手搀扶,那手恰好握在林如好的脉腕之处。脉搏显示李莫愁猜测不错。林林如海脉搏微弱且混乱,时快时慢,这正中毒或者重症表现。
兼顾林如海泛青面容,李莫愁初步断定,林如海中了慢性毒药,且时日已久。
如今已经药石罔效,若无机缘,不过拖时日罢了。
不过,对于李莫愁这种玩毒祖宗来说,林如海身上这种慢慢侵吞蚕食之毒,不过毛毛细雨,豆芽菜!
却说黛玉惊见父亲犯病,一声惊呼,慌忙伸手搀扶,只是林如海再是骨瘦如柴,那重量其实黛玉这种弱质女流搀得住?
李莫愁不及思索,脚下生风窜到林如海的另一侧,身如磐石一般将林如海下跌身子抵住。随即,李莫愁伸出双手,一手稳稳抓住林如海,使他不致跌倒,另一手却抓住林如海手掌,偕同黛玉,合力将林如海慢慢搀扶至窗下罗汉榻上。
李莫愁故意放缓脚步,以便争取时间,暗暗运行内功,替林如海推血过宫,缓解他眼下晕眩之症。
林如海正在眼冒金星,头疼如裂,忽觉手心一股暖流逆行而上,瞬间将心头翻滚的血液平复,那种窒碍郁结的感觉一松,头疼之症顿时散去,眼前也清明了。
林如海借机呼出一口长久郁结的腌臜之气,整个人松快多了。
旋即,他心神一凛,这股热流来的蹊跷!
陡然间,他想起肖太医之言,自己病症并非不能治疗,只是光凭药物清除毒素,则不成,需要辅助气功疗法。
只可惜,这话无疑痴人说梦,谁都知道,这种出自武当张三丰的气功疗法,失传已久。
换言之,张三丰不再,林如海命不久矣。
胡太医已经给林如海交底,他寿岁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林如海这才慌神,他倒不是恋世贪生,委实女儿太过年幼。若不乘活着安排好女儿退路,他死不瞑目!
正是如此,他才传信进京,找回女儿,摸摸女儿心思,也好做出相应安排!
他已经安心等死,不想今日遇见这个丫头,被她握手之间,缓解了自己病痛。
难不成这个小丫头竟然是身怀绝技,懂得气功疗伤之术?
林如海狐疑眼眸盯了一眼那只握住自己的小手,入眼却是一双纤细粉嫩,嫩姜芽一般玉手。
不由失望,即便有机缘巧合,也不会这般年轻稚嫩,须知,成就一番功力,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这个丫头不过豆蔻年华,又是低贱奴仆,岂有这等机缘!
方才那触觉只怕是自己错觉吧!
叹一口气,林如海将手一摆:“退下吧!”抬头之间,顿时愣了:这个丫头竟然比玉儿更加酷似亡妻敏儿!
正当林如海惊愕之际,老管家在外通报:“回禀老爷,荣府侄少爷到了,再有姑娘奶妈妈王氏求见老爷,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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