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隐情

“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离开雪山派一步！”任青山一声严厉的呵斥，任婉儿立马被两名雪山派的弟子拉出了大厅。寒婆婆虽然有心再想帮她，但是一来任青山乃是雪山派的掌教，不能当众触犯他的尊严；一来任婉儿有错在先，自己又和陆芳儿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无颜开口。于是沉着脸，看着任婉儿离去。

这边余容适看着陆芳儿，脸色也趋于严厉。“芳儿，你刚刚的事情，也有错处，还不快跟寒婆婆道歉？”陆芳儿一抬头，对着余容适，道：“余伯伯，芳儿自认没有犯错！”余容适道：“你既是凤飞飞的徒弟，也是我天龙教未来的掌教人选之一。作为凤飞飞的弟子，你维护师门尊严固然无错，可是身为天龙教未来的的掌教，就不可以这般任性而为。我教和雪山派历来交好，有着几代人的交情。寒婆婆是雪山派的老前辈，你父母与她也是旧交。就算她老人家言语上有些不妥之处，你一个后生晚辈，又岂可这般直言顶撞，更何况还出手相抗？幸好寒婆婆手下留情，任教主又这般慷慨赠药，不然我天龙教与雪山派的交情岂非一朝毁于你手？你师父在武林中树敌甚多，那么多人，如果个个都对你师父不敬，你是不是个个都要赶尽杀绝？嗯？”这一番话说出来，陆芳儿垂首黙立，半晌才低声道：“芳儿知错！”而那寒婆婆听在耳内，却是更加无地自容。这些话表面上句句是在指责陆芳儿，其实内里却也挑明了自己无疑是有以大压小的嫌疑。况且以自己雪山派老前辈的身份，却去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一般见识，也实在是有损自己的身份。于是一张老脸红到发紫。而何子规与慕容一飞等人见到这般情况，心里不由都是笑的翻天。任青山心中暗骂余容适刁钻，却又无话可以对付。这时陆芳儿走到寒婆婆身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芳儿冒犯婆婆，愿领责罚！”寒婆婆一点头，哑声道：“不敢！”

余容适见状，脸上已堆出三分笑意，对着任青山道：“任教主，一场小误会。咱们就此揭过，如何？”任青山也微微一笑，道：“余护教这般讲，任某求之不得！”于是众人又恢复了之前其乐融融的状态。寒婆婆乘着众人不再注意自己，悄没声儿的带着任婉儿离开了归云山庄。自此对凤飞飞与陆芳儿更是恨之入骨。

何子规见厅中诸事已了，于是示意陆芳儿跟随自己走出大厅，向迎风轩而去。陆芳儿跟着何子规一路前行，见这条小径又跟之前随余涤尘走过的略有不同。看似平平无奇，实际却是按照奇门八卦的阵法所排，期间经过的一株花树，一陇绿草，也都各有蹊跷，如果不是熟悉此中门道，很少有人可以顺利通过。因此遇见的人极少，偶尔看见一两个人，都是归云山庄内院的装束，显然应该都是主人的心腹之人。那些人看见何子规之后的态度都是极为恭敬，而没有任何一丝外院中人的敷衍之色。于是心下了然，这里必然是何氏的内院的中心，想来何子规应该是带自己去见那何老太太了。于是心中越发谨慎。

穿过数重院落，果然已经到了归云山庄的最西边。再往前已经出了归云山庄的地界。看到陆芳儿脸上的狐疑之色，何子规轻声道：“不必担心，我带你去见家母，见过了家母，或许你会更加了解当年的内情。”说话间已有一个青布衣裙的小丫头上前行礼：“见过大小姐！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何子规很客气的对她说道：“不必多礼。就请妹妹在前面带路。”那小丫头也不推辞，当先而行。陆芳儿细细观望那个小丫头，发现她和伶俐儿差不多大的年龄，模样儿清秀可人，衣饰简朴，看上去虽然不像伶俐儿那般机灵，却透出另外的一份沉稳老练。像是发现陆芳儿在后面观察她，那小丫头轻声说道：“这位姑娘相必就是芳儿姑娘了。奴婢玲珑，乃是伶俐的姐姐，早就听伶俐说起姑娘，姑娘果然美丽过人！想来老夫人一定会很喜欢姑娘的。”陆芳儿忙道：“玲珑姐姐不要取笑我。能够见到老夫人，芳儿很开心呢。”玲珑轻笑了下，算是回答。

不一刻三人已经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之前。只见院前遍植丁香，此刻花树烂漫，更显得小院幽静芬芳。陆芳儿摒息宁神，但觉鼻端一股浅浅的丁香花的香味，然而在那花香之间，似乎又有另一股淡香混于其中，令人中人欲醉。不由心中警铃大作。玲珑推开院门，那股淡淡的花香顿时浓郁了起来，原来园中另有一番天地，只见小小的院落之中，遍布了五颜六色的曼陀罗花。“曼陀罗！”陆芳儿忍不住惊呼出声。玲珑看了一眼陆芳儿，奇道：“姑娘居然识得此花？”陆芳儿道：“之前跟着家师游历，偶尔见过数朵，据闻此花花果叶均有剧毒，寻常人不可擅碰。老夫人居然可以种植这么多，而且与之和平共处，实是奇事。”“呵呵，小姑娘倒是很有见识！”只听一声苍老的笑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参见老夫人！”玲珑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母亲！”何子规也立即行礼。“陆芳儿拜见何老夫人！”陆芳儿也跟着对她行了一个礼，却是不卑不亢。“罢了！”何老夫人对何子规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看向陆芳儿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探究。

“你就是陆浩天的女儿陆芳儿？”何老夫人看着陆芳儿，庭园中曼陀罗的香气已然越发浓郁。何子规的双腿渐渐发软，却被一旁的玲珑一把扶住。而陆芳儿则仍然负手而立，显得神清气爽。“正是。”陆芳儿朗声回道。“没有我的清犀丸，无人可以太平无事的站在这里。你好像是个例外。”老夫人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回老夫人，芳儿机缘巧合，刚刚服过雪山派的雪莲花。不知这个答案老夫人是否满意？”“嗯，小丫头运气确实不错！”何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交代玲珑：“玲珑，半个时辰之后给大小姐服一粒清犀丸。”然后转身对陆芳儿道：“小丫头，你随我来。我有事要和你说。”于是走进内室。

陆芳儿随后跟进。只见室内几案陈设都颇为老旧，然而纤尘不染。老夫人自己坐了主位，交代陆芳儿：“也随便坐吧。老婆子这里一切从简，没有那么多讲究！”于是陆芳儿在旁边的一把黄梨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陆芳儿满脸狐疑小心的神色，老夫人开口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老婆子怎么会住在这个小院子里，又种了这么多曼陀罗花？”陆芳儿点点头。老夫人道：“你和子规之前见过一面了。慕云也和你碰过头了。他们对你的映像都不错。所以老身要亲自见你一面，看看你是否当得起老身的托付。”陆芳儿闻言一惊，道：“芳儿不过初出茅庐，恐怕不能担当老夫人的重托。”老夫人道：“在我的话说完之前，你不要插话。当不当得起，你自己说了不算，你也推不脱的。咱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待我那没长心眼的女儿醒来，老身就要送客了。”陆芳儿于是点头默默不语。

“一切事由都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一年，傻闺女带回来一个混小子，说是叫做凌碧峰，乃是临风堂的少堂主。那小子长得一表人才，看上去还算过得去。老头子就欢喜的什么似得，一口就答应了他们的婚事。我想着以归云山庄的声望，找一个这样的女婿也还不算委屈了我的姑娘，于是也就没有干扰。可是婚礼当日，却是怪事频频。先有丫头收到无名氏投来的信件，再有老管家迎花轿被杀，接着老头子也被卷入三派纷争，与凌越同归于尽。一切事出突然，老身也是猝不及防。待听到丫头和那凌碧峰反目，将他毁容一节，老身已经知道事有蹊跷。我的丫头我自己知道，虽然有时任性使气，但是秉性良善，平时阿狗阿猫触犯了她，她都舍不得下手伤它，更何况那人是她的情郎。不过她自己至今也不会明白，那日给她的信件之上，有人已然用上了可以迷幻人心智的毒药，不过分量控制的很好。老身事后检查那些信件，果然发现那些信件的纸张之上，被人遍洒了一种情花之毒。这种情花，乃是曼陀罗的一种。老身这些年多方寻访，终于在一个地方发现了这个花种。为了避人耳目，老身在这院内遍种曼陀罗，为的就是要隐藏那几株情花。事后凌碧峰并未对我的闺女下手，老身就知道自己猜测的应该没有错。那小子本性还不算坏。之后金刀门被杀散，临风堂倒闭，你们天龙教突发事故，都在老身的预测之中。只是苦于都是死无对证，而且那背后下手之人又是极为阴险狡诈，所以老身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说起来是我老婆子没有用，当年先夫亡故，老身一时激愤，竟然走火入魔，导致一身功力尽散。是以只能蜗居在这小院子里。一则迷惑敌人，让他认为老婆子已经一无用处，让老婆子可以有余地做自己要做的事，一则我这个院落，乃是先夫在日与我一起营建的一处退步，是打算将来子女成才之后，我们退隐江湖，居于此间，种花剪草为乐。现在这里已经只剩我老婆子孤身一人了。”说到这里，何老夫人的脸上现出一种淡淡的惘然。她看了一眼陆芳儿，见她正侧耳凝听，又接着说道：“丫头后来嫁的这个女婿倒确实是个能干的，比那姓凌的小子强多了。对她也还不错。只可惜有些太能干了。老婆子有些吃不消了。本来儿子女儿在我眼里也没有什么区别。当年老头子还打算把这归云山庄交给那姓凌的小子来着。可是这个女婿，心眼可比姓凌的多了十倍，我那傻闺女自己被他算计了，还在那里感激他呢。慕云在他手底下，就只有个跑腿的差使。这么多年，虽然他对我老婆子还算客气，也就只有客气了。本来他图谋那天龙教的教主之位，老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他不该存了非分之想，几次三番对慕云下手。老婆子若是归了天，他对慕云下手，慕云没有本事也就只能认了。可是现在我还活着，就不能任由他这么做。”听到她说余容适图谋天龙教教主之位，陆芳儿有些坐不住了。此刻见她停顿，连忙发问：“老夫人，你说余伯伯图谋天龙教的教主之位？余伯伯之前刚刚宣布要将教主之位传给我和姐姐啊！莫非？”何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不错，你这丫头果然聪明。据我所知，当年陆家堡事件，与他多半少不了干系。不过他历来谨慎，教中虽然有人对他存疑，不过却都已经被他或是收买，或是除去，现在能够帮到你们姐妹的只怕不多。若是不出我的意外，他必然是把你交给了袁修袁大胡子。”陆芳儿道：“却是如此！”何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他把你当众交给袁修，背后再派人暗算。不论是你受伤或是袁修有恙，他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把你们限制起来。袁修是护教不力，而你是魔性难除。要对付他，你们姐妹，实在是太嫩了！”陆芳儿听到这里，心里的紧张和恐惧越来越大。她第一时间想起了去接姐姐的洪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