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自己一头撞上井沿,使了十分力气,只听“嘭”一声,当即便有血色蔓延过眼脸,模糊了视线。她趴在井边,因为刚才的撞击,脑子晕晕的,模糊红色中看见一群宫女太监慌张着匆匆跑进来,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嘉答应大睁着眼倒在血泊中,一身华服尽被染红,芳魂已逝。一个绿衣宫女趴在井边,满脸满身都是血,生死未卜。听见惨叫声,匆匆跑进来的宫女太监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映月再醒来,却是熟悉的场景,暗房,木栏,冷而冰,夹杂着血腥气,是慎行司。只是此次与上次不同,她身下压着两床厚棉被,身上还盖着一床锦被。身边还笼着一炉炭火,上面燃烧着薄荷香片。
额头伤口微微有些疼,手抚上额头,触到的是纱布,还有人为自己包扎了伤口。看样子,这次她再度回到慎行司,应该不是犯了事,到颇有些被请进来的感觉。
她才起身,掌刑薛嬷嬷就开门进来,手里还提溜着个红木食盒,见她醒了,脸上堆出笑:“姑娘,醒了?”
废话!不醒能起来站着吗!
瞅了薛嬷嬷一眼,那阿谀奉承的嘴脸她见多了,还没见过像她这么恶心的。三日前才烙了她的脚,故意给她穿了红绣鞋。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腆着脸来巴结她。
“姑娘,这是太医院熬的药,是贵妃娘娘吩咐人送来的。姑娘,趁热喝了吧。”薛嬷嬷打开食盒,果见里面一个青花碗盏,携着太医院的标志,盛着浓厚黑稠的药汁。
映月眉头不禁皱了皱,佟贵妃让送来的?应该不会有毒吧?虽然上次在咸安宫里她没能一举扳倒戴萤和成嫔,但是也没有连累佟贵妃,她应该不会想要自己的命吧?
“嬷嬷,先放下吧。我最怕苦,有劳嬷嬷帮我寻两片蜜饯来,可好?”
薛嬷嬷本以为映月醒来见了她会如同见了仇人,总得为了前日她私用刑的事,辱骂她一番。想不到,她却还是如此温和谦恭。心里不禁嘀咕,这李映月要么就是心地善良单纯到极致,要么就是心思深沉到极致,对着曾经试图弄死自己的人尚能波澜不惊。从她这几日的观察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既然吩咐了,她也只能领命,佟贵妃前的红人,还有太后在背后撑腰,现下又在乾清宫当差,不管来头大与小,往后的势头,一定能超过成嫔。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不是俊杰,却也知道,顺势的墙头草才能不被狂风所折。
映月见她去寻蜜饯,忙将碗盏里的药汁倒在干草堆里,好在慎行司的地上并没有铺青砖,药汁慢慢渗进泥土里,干草一盖就看不见踪影。
等薛嬷嬷取了蜜饯回来,她将碗从嘴边拿下来,捂着嘴,皱着眉:“哇,好苦!嬷嬷,蜜饯。”抓过蜜饯便往嘴边去,却并没有真正放进嘴里,而是让它顺势溜进袖中。她本来就不易相信别人,更何况慎行司的人!
她佯装吃了蜜饯,往长贵搬进来的圆凳上一坐,肃着脸把薛嬷嬷瞅着。薛嬷嬷看她的架势,颇有要追究前日之事的势头,心头道:却原来不是不追究,而是要好生追究。
“嬷嬷,也坐。”她虽肃着脸,却让薛嬷嬷坐。
薛嬷嬷提心吊胆地坐下,犹豫半晌还是率先开口:“姑娘,前日的事,我是被逼的。”
被逼?是被钱所逼吧!
她定定神,平和道:“我知道嬷嬷你也不容易,主子的吩咐咱们奴婢不能不从是不?”
薛嬷嬷忙应和地使劲点头。
映月却话锋一转,道:“昨儿,我听针工局的人说要给后宫的主子们裁制新衣,还出了好多新的花样子,崔姑姑还向我打听,贵妃娘娘偏爱哪些花样子,说是新出了个百鸟朝凤的特别华贵庄丽。依嬷嬷看,贵妃娘娘和成嫔娘娘哪个更配百鸟朝凤的纹样?”
还用想,自然是佟贵妃配得上百鸟朝凤了。佟佳氏位居贵妃,权同皇后。虽说成嫔生有皇子,可是却还只是嫔位。在宫里,别说是成嫔了,连皇长子的额娘惠妃娘娘也比不上贵妃啊。
薛嬷嬷心里明镜似的,却还是和映月打太极:“老奴不敢妄加议论主子。”
“议论不议论的,娘娘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我。只是,嬷嬷,夜黑路难辨,嬷嬷你可需要一盏指路灯?”
薛嬷嬷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忙笑道:“还望姑娘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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