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你了?”
“你个小浪蹄子,尽说下流话,他才不是摸呢……只是不小心撞到罢了!”
“到底谁才是小浪蹄子?!我又没平白无故被人摸,我更没有相好的每日来送饭——”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坏嘴——”
身着粉色宫服的两位妙龄少女嬉闹着笑成了一团,再无暇顾及手上那繁碎的工作,任凭旁侧脸盆溅起大量的水花将一旁呆坐着不动分毫的男孩淋了一身。
宫装少女视若无睹地继续笑闹着,直到乏了累了,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帕子,丝毫不顾及其沾染上的尘灰与脏污,往那孩子脸上胡乱抹擦两回便收手作罢,本该守夜的两人亦将值夜一事遗忘般说说笑笑地离去了。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这晦暗的深宫中逐渐飘远,却不知在暗处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了一道阴骘的凶光。
萧绍酬看着眼前自始自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动弹过一下的男孩,他身上那件昭示着至高权利的黄袍早已淋湿了一大片,呆滞的双眼直视着前方,宛如木雕般了无生气。
萧绍酬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想紧紧地抱着眼前这具身体,明明自己肉眼可见的双手却像空气一样虚幻飘渺地穿透了眼前这具身体,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地退后了两步,紧盯着眼前这具了无生气的躯体,无数次的徒劳无功没有让他更易于接受事实,反而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
尽管萧绍酬知道,无论他闹出多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知道。
从出生之日起,他就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方式活着,他的躯壳被人所占,而他的魂魄却被束缚在躯壳的五步范围内,既无法夺回身体,却又不能放弃离开。
他从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儿成长至今,无数次哭过,闹过,甚至自我了断过,可闭眼睁眼间总还是不变。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国太子”沦落成“四皇子”,眼睁睁地看着父皇为“他”准备的才高八斗的教养学士与那些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全部溃败在那张呆滞迟钝的脸下。
没有人知道,其实‘四皇子’很想当储君,很想读书识字,很想像他的父皇一样,整夜整夜地呆在大殿里,批示着那叠永不见低矮的奏折。
最后,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他最小的兄长一样,整日醉舞笙歌,尽念些无病呻吟之诗——若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话。
可是,没有。
奇迹在往前的十几年没出现,往后应该也不会出现。
大概等到这具身体消亡时,他才会迎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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