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睡醒不久的萧知南带着几分慵懒意味,衣着随意,长发只是以一条丝带随意挽住,比起白日里的端庄大气别有一番风情,见到徐北游后,招了招手,道:“随意坐吧,你可曾用过晚膳?若是没有,不妨与我一起。”
说话间,有侍女端来铜盆以供净手,又有侍女手捧白巾,萧知南很是熟稔地净手之后,一队侍女手提食盒鱼贯而入,片刻后,两人之间的圆桌上已经是琳琅满目。
一名侍女伸手揭开正中间琉璃盏的盏盖,里面竟是四只秋雌蟹,黄满肉厚,肥美诱人,接着又有侍女为两人送上全套的蟹八件。
萧知南微笑道:“秋风起,蟹脚痒,菊黄蟹肥秋正浓。到了秋天,不吃螃蟹是一大遗憾,这几只螃蟹虽说是辽王府自养的,比不了江南苏州那边,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尝尝?”
徐北游点了点头。
萧知南吃蟹讲究,虽然算不上深谙此道的老饕,但是因为自小教养的缘故,用起蟹八件有条不紊,轻敲慢剥,反观徐北游就笨拙许多,或者说根本不会,最后干脆是一指敲在螃蟹壳上,将蟹壳直接震碎,不过如此一来,虽然吃到了蟹肉,却是比萧知南输了不止一筹。
徐北游潦草吃完蟹肉之后,转而很感兴趣地看着对面女子细嚼慢咽,就像欣赏名画,女子吃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徐北游便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徐北游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进餐也可以如此赏心悦目,给人的感觉就像舞姬起舞,乐师奏乐。
终于欣赏完女子的进餐姿态,萧知南身前桌上多了两只栩栩如生的螃蟹,内里的蟹肉都已经被吃尽,只剩外壳,至于徐北游这边,就只有一堆碎片了。
萧知南端起一碗茶水漱口后,挥手示意两旁的侍女退下,用一口地道的帝都官话道:“我算是个土生土长的帝都人士,祖上也都是如此。在帝都这地方,盛产老饕,讲究个食不厌精烩不厌细,不管吃什么东西,都要吃个门道出来,什么时令季节,或是典故由来,又有诸般做法吃法,就像这蟹八件,放在平常人眼里,那就是画蛇添足,可在老饕看来,这才是吃蟹的精髓所在。”
徐北游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萧知南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接着说道:“真正的老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几乎无所不吃,更关键是要精通吃人不吐骨头,毕竟这世上的珍馐再好,又怎么比得过名利二字?徐北游,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一个萧家女子,借住在辽王府中,又将牧棠之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牧棠之怎么还能容得下我?”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萧知南平淡道:“牧棠之的心思,不说路人皆知,可也不是什么隐秘事,朝堂诸公看得清清楚楚,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棋盘博弈,双方的落子都清楚明白地呈现在对方眼前,只有阳谋,没有阴谋,所以我知道与否,于大局无碍,牧棠之也不会因为此事来把我怎么样。”
不得不承认,这名女子既然能执掌牡丹,身份贵重只是其一,真正让人忌惮的是那近乎洞悉人心的玲珑心肝,徐北游沉默了许久,将女子的这番话完全消化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萧姑娘,看得出来,你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份见识,即便是放在男子为主的庙堂之上,也很不简单。”
“说不简单,其实也很简单。”萧知南向后靠在椅背上,轻笑道:“我呢,运气不错,有一个好出身,这些东西,从小耳濡目染,二十年下来,不想懂也懂了。换你在我这个位置上,同样也能有这份见识。”
徐北游摇头笑道:“实在是过谦了,你这份心思,比我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萧知南自小在帝都长大,这些年不知见过多少年轻才俊,可在她面前能得到徐北游这般待遇的,屈指可数,她轻笑道:“徐北游,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从家世上来说,你运气不太好,没有一个手握大权的父亲,也没有一个有娘家做依仗的母亲,不过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从这点上来说,你又是挺幸运的,能被大名鼎鼎的公孙仲谋青眼,这可不是一般的造化。”
萧知南拿过一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问道:“喝不喝?”
徐北游摇了摇头。
萧知南也不勉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轻声道:“茫茫人海,本就是萍水相逢,陌路之后能再度相见,这是个不小的缘分,所以你也别叫我萧姑娘了,我听着不习惯,你叫着也别扭,叫我知南就好,我呢,就叫你北游,可好?”
徐北游点头说了个好,同时又是仔细打量了萧知南一眼,知道以前还是小觑了这个女子几分。
女子放下手中酒杯,脸上就浮起一抹淡淡红晕,越发像个倾国倾城的妖孽,忽然道:“北游,徐北游,如实招来,你是不是对本……本姑娘有什么不轨之心!?”
徐北游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神情几度变幻,最终汇聚成一个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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