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彤迷糊间醒来,头疼欲裂,却发现眼睛被蒙着黑布,手脚被捆得死死的不得动弹。
耳边他二人却正在争执。
“娘亲可真的要下手吗?……她,她好歹也是三叔的女儿,就这样在府中不见了不会有事吗?”
“谁叫她多事!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放了她,之前的事必然暴露……”
“可她毕竟年幼,未必知道这里面的关节”
“令宣哥哥,你放开我!”令彤忽然大声说道。
他二人显然吓了一跳,妇人说道:“她醒了,快塞住她嘴!”,二人用麻布塞住了她的嘴。
“你看,她这般大吵大嚷的,放出去定然坏事,若像你之前说的只是同她玩笑,这打昏她又捆着她的做法实在难以自圆其说,她也这么大了,如何骗的了?”
“宣儿,听娘的,这丫头不能留!”
“娘……”
“不怕,娘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将来即便有事,娘一人承担下来,你仍旧有你的前途……现在看令尚那样子,已是成事了大半了,那水,他只要再喝个半载,必成痴呆,到时候这北府里你就是大公子,再不居人之下!”
“可是,娘亲,万一东府里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又或者泉水之事已经被察觉,不然那辛诛好好的怎会突然萎枯?”
“东府里绝无可能有人知道她在此,否则怎会让她一人在夜里跑来?至于泉水即便被发现,只要我们不再出现,就不会知道此事与我们有牵连,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决不能让她活着出去,如今,不是她死,便是我们娘两一齐遭难,这话还不明白吗?宣儿,再不动手,天亮了就麻烦了!”
“那……那……便如何处置呢?”令宣哆嗦道。
“先用棉被闷死了,再抛到东府西南角的那口井里!那里偏远少有人去,若被发现时,也只道她是顽皮不慎落水的!”
令彤听得这些话,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无奈动弹不得只能在地上蹬腿,此刻想起许慎告诫她不要一人擅自行动,她却居然不听,心里是又悔又怕,不由得大哭,泪水哗哗淌湿了衣襟。
很快头上就被盖了棉被,令宣按住她的手脚,妇人死死捂住棉被,一开始她还有力相搏,渐渐的喘气越来越困难,头脑昏沉汗如雨下,手脚一点点瘫软下来……
盛夏的午后,热风黏腻,瑷宁已经在庄头北邑忙了三天,啜菽饮水的吃了点简单的午饭后,她站在一间寻常农家院中的一棵大柳树下,喝着佃户家里最普通不过的大碗茶。
此刻她也不像个侯府大奶奶,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麻布衣裳,腰间扎着一条天青色绣银色卷草纹腰带,一个烟绿色香袋垂着,发髻是最寻常的云髻,只戴了个象牙雕云纹的簪子,即便这样,看着仍是干净整齐。
小念在旁理着地契,尤叔则在一张掉了漆的木桌上打着算盘,看着账本。
三日来,二十六户续签的佃户已经续了二十二户,第一日到的时候,听说东家涨租,大半佃户都闹将起来,瑷宁不惧不厉,只将缘由清清楚楚道来,当日便续签了十余户,第二日唇枪舌战又签下几户。
第三日剩下四户,都是之前租地最多的,尤其有一户叫黄虎的,从猴头山到红螺寺一片近五百亩地都是他租的,几日来闹的最厉害的便是他和一个叫刘七的。
有他在人群中鼓噪,有许多本无主见的人也跟着闹,瑷宁让人写了一封招租启示贴在镇上,告示上说凡是封地上的邑人,无论家中有地无地,只要有青壮力者皆租地,先到者先选,最低五亩便可签约。
本来二分利在庄头一带就算低的,农人如何会不肯?一下子来了近百人应征,这么一来,僵持不下的局面就打开了,转眼便签出去许多新佃户。
之前动辄几百亩一租的大户被拆分成若干小户,租到地的农户都说是天上掉馅饼了,以前侯府的地位置好,想租租不到,都被黄虎之流从中截留了,瑷宁派人细查后,竟然发现黄虎及刘七,同二太太周家的宗亲颇有些牵连,多年来以一分利从侯府租地,再以三分利租给小佃户,这两日来续约的小佃户就有不少曾是这两家的转租户。
至此,这不寻常的一分利的故事,瑷宁也就全然明白了,二老爷对于自己此番亲自续约如此震怒,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他管理田庄这么多年,一直是损了官中的银子,饱了他西府的私囊!
那黄虎本来挟持着小佃户们想给瑷宁一个下马威,却不想竟失了多年来耕作的熟地,自然也就丢了这白白到嘴的二分利差,因此上大为火光。上午带着几个恶奴竟来砸租场,幸而尤叔有防备,及时从镇上调来城卫,那帮刁民见有官兵,料想必讨不到好处,只得散去。
瑷宁看过账本,现在剩下的不足百亩,想来再有一两个时辰定能完事了……
只听得院中又是一阵吵闹,却见是黄虎去而又返。
“郭大奶奶,剩下的地,我全租了!二分利就二分利!”他耀武扬威进来,全然不把其他租户放在眼中,等到他近前一看地契,所剩不到百亩,顿然大怒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不过一顿饭功夫不见,又租出去几百亩!……大奶奶行事够狠,这是要老子的命吧!”
他跳上院中的草垛头,捶胸顿足向着四处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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