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看着陈西悲伤的父母,心中酸楚拥堵,鼻子一酸,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靠到陈母的身边去,轻轻抚她的肩膀,问:“阿姨,她是怎么走了?”
说起这个,陈母哭得更凶。她说:“昨天晚上,她说要出去一下,后来也就没有回来。还是警察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才知道小西出了车祸,撞她的那个司机跑了,没有抓到。可是……我们又没有钱送小西去太平间……只好带了回来。”
说到动情处,陈母抽泣得很厉害,可是又因为女儿的同学们在场,她又拼命地忍着不发出巨大的声音。
生命真的太脆弱,不过一念之间,一线之际,陈西从沈晓苏家跑出去,遇上了肇事的司机。
我又继续追问陈母:“这房子都要拆迁了,你们怎么不搬走呢?”
陈母听了,仍旧没有回头,却还是回答了我的话:“我们能搬去哪里呢?我和她爸年纪都大了,没有什么劳动力,指着房子拆迁赔一点儿,好送两个孩子上学。哪知道……不仅没有钱赔,女儿也没有了……”
说到这心痛的地方,陈母终于忍住,又哭出了声来。
一旁的陈西弟弟和陈父也是一脸悲恸,他们毫无对抗命运的能力,只能被生活推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沈晓苏和杜雪挨到一起,也是不断地在哭。
而我想到陈西死后的那几句话,忍着心中沉痛,继续追问陈母:“这栋楼位置这么好,既然是要拆了,怎么可能不赔钱?”
陈母答:“我们也不知道啊,就是来了人检查了一下这屋,说是不合规定,所以不在赔偿的范围之内。陈西说,她有个同学的爸爸可能可以帮助我们,我们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换了钱去请他帮忙,可是陈西说……她同学的爸爸也没有理我们……”
沈晓苏在场,陈母说的就是她的父亲。可是陈母并不知道,她身边那个流着眼泪的女儿,就是陈西说的那个同学。
这件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其中细枝末节,我并不清楚。
可是按照沈晓苏的话来说,她的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
而如今之计,也只能等到沈晓苏的父母公差回来,再想办法打听真相。
杜雪默默地哭了一阵儿,才又去安慰陈母:“阿姨,您节哀。你们要是拖垮了身体,陈西在下面也不会安心的。这快过年了,我去组织学校的同学募捐,咱们好让陈西入土为安。”
陈母继续哭着,没有接话。
而沈晓苏亦没有为自己的父亲辩解。
就这么静默了很长时间,我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戒指有了动静。抬眼去看,果然看到陈西的魂魄出现了。
它一身白色沾血的衣服,站在自己的肉体旁边,心痛难忍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再一看看到沈晓苏也在时,便露出了愤怒的目光。
贫穷是罪恶。尤其是自己的家底被班上的同学窥探清楚,更让人觉得无地自容。而更让陈西受不了的,不是自己家境贫寒,而是他们拿出了整个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几乎已是最后一点心力,去央求同学的父亲帮忙时,却从未得到回应。
照陈西的话来说,就是沈晓苏的父亲收了陈家的东西,却没有帮他们把事情办好。
而照沈晓苏的话来说,就是她父亲绝对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人。
陈西的鬼魂步步逼近,慢慢踱到沈晓苏身边来。奇怪的是,晓苏今天却并不能看到它。
我看到陈西伸出双手,那惨白如纸枯瘦如柴的十指慢慢靠近了沈晓苏的脖子。我心下大赅,生怕它要把沈晓苏掐死。
可是,我不想惊扰了其他人,所以只准备在心里向简亦繁呼救,好让他能把陈西的魂魄带走。
不过我还没有念到简亦繁的名字,陈西的房子里又凭空出现两道影子,一黑一白,头顶薄纱,手执武器。
不等陈西的手靠近沈晓苏的脖子,黑白无常已经赶了过来,一左一右,钳制住了陈西的鬼魂。
不过数秒,陈西的魂魄就被带走了。临走前,我看到了它那双仇视的喷血的双眼。
而陈家人并不知道这一幕,也不知道陈西的鬼魂刚刚回来过。
他们继续在那里哭着,声泪俱下。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贫苦人家,虽然自己家也不算大富大贵,也过得也还有滋有味。却从不曾想过,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这样的孤苦贫寒的人,苦苦地挣扎于人世间,只为生计。
我问陈母:“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去上/访?总会有人管你们的死活啊?拆掉你们的房子,又不赔钱,逼得你们无处可去,这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母听了,并未显得多激动,倒像是习惯了一样的泰然。她说:“我们应该去找谁呢?又有谁管我们呢?”
这话像两记闷锤,锤在了我的心里。我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对沈晓苏和林励说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不要打扰太久了。”
杜雪也站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陈母,说:“阿姨,回去以后我就组织募捐,您……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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