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听错了。”岑可宣稍微缓神,不由自主地地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最近越发大惊小怪了,“一定是听错了。”她吐了一口气,“还是赶紧找到小武他们,对,再去前面看看!”她自顾自计划着,三步化作两步,加快步伐“蹭蹭蹭”地跑远了。
外面岑可宣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里面的林雨霏已经失去了所有挣扎呐喊的力道,呼吸更是难以持续。身边的白衣人目光仍旧落在门口,望着那早已经远离的人影,竟然有些发怔,手也不知不觉渐渐放松了力道。
回过头望着近乎昏厥的姑娘,他的眼光竟然渐渐柔和下来,轻抚着她的脸,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他十分轻声温柔的叮嘱她:“乖乖回家去,知道吗?”
林雨霏惊恐地点点头,那人终于松了手,失去了支撑,她的身子一下子顺着墙壁滑倒,然后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净的脸上眼泪横流。她不敢抬头看那个人,坐在地上慌乱着要回家,才爬起来走了两步,大脑一阵突然的晕眩,眼前的画面开始颠倒。
身子猛然倒地,门外的阳光晃晃悠悠,落入她越发变得沉甸甸的眼中,偏过头,她看到了那个白衣的身影。
“你……”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浑身脱了力道,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开口了。
过去十八的回忆像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飘过,她觉着有些累,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仍然在想,原来林雨霏的一生,竟然只有这么长。
她恍惚想起了年幼时为奶奶庆生,张家老爷恰巧带上了一位先生前来祝贺,爹爹高兴地上前接待了他们,拉出藏在身后的自己,轻斥她,“雨霏,还不快叫人。”
林雨霏吐了吐舌头,小声地唤了“张老爷好”,“东方先生好。”那位眼角带笑的东方先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竟然一时兴起,笑说着为她算了一卦。
“小女此生命运如何?可嫁得如意郎君?”爹爹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他,显然也颇为在意。
“这……”那位东方先生略作迟疑,面色难堪,决口不提卦象为何,只说,“小姐出生优渥,必然……必然一生富贵,不愁吃穿。”
旁边的一位同样姓林的员外恰巧听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林小姐出身不凡,自有父兄照顾庇护,一生富贵还需你来说?”似是认为那东方先生胡言乱语,沽名钓誉,毫无真才实学。
东方先生也不与他争辩,只微微一笑,说:“小生本就一介闲人,才疏学浅,确实并无任何过人之处。”
那人似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没有了气焰,冷哼一声后,亦不再找他麻烦。众人你来我往,东来西去的说话间,又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那日,她又与岑家的小姑娘打了一架,撕扯着对方的头发,为了岑子非斗得不可开交,她撕掉了岑家小姑娘一缕漂亮的发丝儿,弄得那娇生惯养的丫头嚎啕大哭。
她知道自己大概又闯祸了,吓得一个人躲在茅厕旁的小花园里,生怕被揪回去罚站,更怕瞧见子非哥哥那冷冰冰的怪罪眼神,只好当个缩头乌龟躲起来,谁知这样躲着躲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时,隐约听见了说话声,偷偷探出头,才看见是东方先生与其家主张老爷的谈话。
张老爷问他:“林小姐的卦象,先生方才为何不直言?”
“如何直言?”东方先生叹息一声,“难道告诉林老爷,她唯一的女儿,将终身无法觅得如意郎君?”
“可是……那林小姐不是已有婚约?”
“正是这婚约,恰恰是她一生难逃的劫,栓住了她的命运,令她一生孤苦,再无法另觅良人。”
她从来不信命运,岑家出事后,她大概猜到了所谓的婚约为何是一道束缚,但她不会就此认命,一生那么长,凭什么就说她找不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凭什么说她只能孤独终生?
岑子非不在了,她就嫁不了人了吗?她不信,所以她遇见城南的那位林公子,遇见双燕镖局的范玉卿,她皆可以不顾姑娘的矜持,大胆勇敢地去表明心迹。
可是她从未想到过,原来真的到死她都没有嫁给一个心仪的如意郎君。
原来,她的一生,仅仅只有十八年……
眼前的画面越发昏暗,她一直紧握的手逐渐放松,再无法合拢,可是……若是能再见见他,该多好啊。
“玉儿,你可知道,城南的那位林公子,笑起来就像子非哥哥小时候那般,我就爱瞧着他笑,眼里都带着温柔的模样。”
“我常常在想,若是没有遇到那一日的家族悲剧,长大后的子非哥哥会是什么模样呢?他若是习文的话,一定是林公子那般温文尔雅又清高不逊。若是习武的话……定然如同范少侠,敢作敢为,却潇洒不羁。”
“玉儿,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张了张嘴,可惜这些想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视线越发迷蒙,隐约可见的身影也变得越发模糊,影影绰绰间,最后幻化成了一个少年模样,温柔宛若夏季的林家果园外,池塘边划过的第一缕春风。
子非哥哥……我好像……终于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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