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一直跟着楚韵做全面检查的颜婉如每等拿到一项检查报告单,就会担心的询问方辰一次。
方辰面色凝重的轻摇下头,颜婉如急忙抽他手中的单子,看着不在正常值范围内的数据,红着眼眶,轻声道:“她的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
“楚小姐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强行抽取骨髓,能醒来就已经是万幸。”方辰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一沓单子,“她现在需要保持好心情养好身子,我建议暂时不要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好好,需要我做什么?”
“尽量让她少接触以前的人和事,最好把她带到一个对她来说陌生全心的坏境中生活。”
“这个好办。”她原计划就是带着楚韵回顾家庄园,“后续治疗这方面还得麻烦方医生。”
“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夫人先带楚小姐回病房,我去跟其他人商讨治疗方案。”
方辰出身医学世家,幼时爷爷给他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医德,对楚韵的愧疚折磨他多日,为了以后能够心安,他下定决心治好她。
“方医生我的身体没问题吧。”楚韵盘腿坐在移动小推车上,从检查室中出来,伸手欲去拿方医生手中的单子。
“小韵别看了,你身体没事,我们回病房收拾东西回家了。”
单子她都能看懂,楚韵肯定看的更明,颜婉如疾走两步过来,把楚韵跟方辰隔开。
“没事干嘛不能看?”楚韵像个孩子般微微嘟着嘴巴,微仰着头黑亮的星眸看着颜婉如,“你那么紧张是因为我得了某些绝症?”
“呸呸呸,大早上说这样的晦气话做什么,你就是血象高,引起的发烧,打几天点滴就好了。”
颜婉如给方辰使了个眼色,方辰对楚韵轻点下头离开。楚韵目光追随方医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良久未收回。
“每次见穿白大褂的医生都会多看两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颜婉如宠溺的戳了下她的额头,把跟在她身旁的小锦放在楚韵身前,“等你养好身体,妈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学,圆了你当医生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当医生吗?”楚韵拍了拍脑袋,拧着秀眉想了想,眼神迷茫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觉得我讨厌医生呢?”
颜婉如怔了怔,面色微微不自然,“你小时候的愿望太多,我记混了。”
“是吗?那我还有哪些愿望?”
楚韵兴致盎然,眨巴着眼睛巴巴的瞅着颜婉如。编,继续编,她是个专一的人,从小到大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当医生!
“科学家、老师、画家、还有……还有演员。”
“演员有什么好的,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满嘴跑火车,哪有什么实话?”楚韵手撑着下巴,认真想了下,“我没有想过当个白领金领?”
“有。”四年没有跟女儿像这般心平气和的聊天,怕破坏好气氛,颜婉如顺着楚韵。
楚韵心里冷哼声,闷闷不乐的从移动推车上下来,躺回床上,小锦叫了她几声,她背过身没应。
“小韵你这是怎么了?是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颜婉如问的小心翼翼,楚韵摇了下头,手顺着床单上的条纹上下摩挲着,“觉得以前的自己朝三暮四,一点儿都不脚踏实地。”
说完,她抬手锤了锤脑袋,“这破脑袋,怎么就一点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呢?”
“这怪不得你,是妈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得了一场大病。”颜婉如抓住她的手,一脸的自责,“方医生是国际外知名的医生,他说会全力医治你,你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恩。”楚韵闷闷应了声,再次沉默。
“回家后你觉得无聊的话,想学什么,我帮你请家庭教师。等你身体养好了,想做什么妈都支持你。”
“真的?我出去工作你都愿意?”
楚韵一下子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心里琢磨,颜婉如这般迁就她,是因为小锦需要骨髓,还是她还有些良知,知道有愧于她想要弥补?
不管是哪种原因,对她来说都是有利的,她必须好好把握机会利用起来才是。
“恩。”见她高兴颜婉如心情瞬间好了些,爱怜的抚了抚她的俏丽的短发,“我们家有公司,如果你想出去工作,我会让人帮你安排。”
“你……妈对我真好。”
星眸滑过抹暗含厌恶的冷光,她忍着心里的恶心,扑在颜婉如的怀中,像个温顺的猫儿在她怀中蹭了蹭。
这动作跟小锦向她撒娇时一模一样,似回到四年前母女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那声久违的“妈”让颜婉如的心瞬间软化成水,眼睛红红的,手不断轻抚着她的背,声音微微哽咽着,“傻孩子,妈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先休息会,等佣人拾掇完东西,我再叫你。”
“你对小锦也好啊。”楚韵语气随意,说的没有任何心机,手捏了捏安静坐在她身边的小锦,低着头,状似无意说道:“爸呢?”
“他……他出去了。”颜婉如面上表情一僵,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电光火石之间,有个疯狂的想法在脑中形成,她激动起身,“光担心你的身体去了,忘记你还没吃早饭,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以前你最喜欢吃的牛肉拌饭。”
“太油腻了,生病了吃清淡一些的。”
她以前的口味重,后来被江锦言强行改了一段时间,现在竟然对那些以前喜欢吃的东西提不起半分兴致来。想到陈姨经常给她熬的软糯可口的杂粮粥,一个星期基本靠着点滴渡过的楚韵,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两声。
“姐姐你的肚子在唱歌了。”
小锦趴在楚韵的腿上,戳了戳她没有丁点儿赘肉的肚子,小孩子童稚的话语引来病房中几声轻微笑声。
笑声,很短很低,楚韵却听的清楚,面色窘红,像个孩子样扯上被子盖住头,在被子里说了句“我要喝杂粮粥。”
“好,妈这就让人去熬。”怕她闷到,颜婉如拉了几下被子,楚韵捂得结实,她宠溺的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嘱咐佣人照顾好楚韵跟不愿和她离开的小锦,离开病房吩咐守在外面的坤叔找人熬粥,自己则去隔壁的病房找顾仁峰。
被子下,楚韵神色默然,逐渐染上血色的眼中恨意弥漫,她深吸几口气,才平稳住情绪。
想起为了护他而被顾仁峰残忍对待的薛华,楚韵用力咬了下唇内,血腥味瞬间在口中蔓延,不知他现在怎样,是否还被困在顾仁峰的手中?
被她绑在车内的江锦言,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在担心她?
“终于舍得腾点时间给我了?”
昨天晚上跟薛华谈完,回到房间,顾仁峰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他除了对颜婉如的感情,不是一个念旧的人,从不喜欢回头看以前所走的路。
不知是那件事触动了他的神经,勾动以前的回忆,回忆如泉眼般汩汩向外冒着,他想关掉闸门止住,回忆瞬间猛如洪水,冲进他的脑袋,整个脑中满满当当的都是以前的事情,想停都停不下来。
一夜未睡,刚刚眯了会眼睛,察觉到身旁的床下陷,熟悉的气息袭来,他翻身抱住颜婉如盈盈一握的细腰。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争宠?”颜婉如语气娇嗔,任由顾仁峰抱着,“我跟你商量个事。”
“你的事情还用商量吗?只要你说出来的,哪一次我不是照你说的执行?”
“你很委屈啊?”
颜婉如语气娇嗔,低头看着鬓角灰白的顾仁峰,柔夷不断的描绘着顾仁峰即使在高兴时也会不自觉染上几分戾气的眉眼。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她爱了二十多年,为了他抛夫弃女。
若论长相,他不及楚华恩的十分之一,花销上楚华恩未曾亏待过她,甚至楚华恩给她所有女人都艳羡的宠爱,可她却觉得两人间没有激情,生活平淡如一潭死水般漾不起任何波澜。
内心深处忘不了这个双手沾满鲜血,霸道强势,大多数又对她温柔过分的男人。
等到再次相遇,两人情难自持,她才发现楚华恩身上比顾仁峰少了些男人该有的刚强。她常常想如果楚华恩不事事顺着她,偶尔表现出大男子主义的一面,她或许会爱上他。
“在你的事情上只有享受,没有委屈可言。”顾仁峰一用力放倒颜婉如的身子,让她与他并排躺在床上,手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走着。“别乱动,我是真的有事跟你商量。”颜婉如压住他的手,“小韵醒了。”
“醒了?”顾仁峰扳过颜婉如身子,她脸上除了喜悦和隐隐的兴奋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痛苦,连日来双眉间存在的忧愁都消失不见,他闪着精明光亮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她醒来没跟你闹?”
“你是巴不得她跟我跟仇人样,闹得不可开交吧。”颜婉如锤了下他的坚硬的胸前,“她不但不会和我闹,她对你也不会有任何敌意。”
“难道那个丫头转性了?”
顾仁峰挑了下眉,暗忖,转性不可能,应该是在算计着什么吧。不屑嗤笑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是长着七巧玲珑心,也甭想在他顾仁峰手里讨到任何便宜。
“不是转性了,是她失忆了。”
失忆?顾仁峰眼中多了丝玩味,“医生帮她做过检查了,确定是失忆?”
“恩,方医生说她有脑震荡后遗症,受了刺激才会这样,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我们。”颜婉如面色痛苦,眼泪毫无征兆掉出眼眶,“仁峰,是我对不起小韵,四年来虽然有你跟小锦在我的身边,可每当夜深人静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总会想到她在监狱里是否穿的暖,吃得饱。”
说到这里,她突然打住,定定盯着顾仁峰半响,埋怨道:“你不让我去监狱看她,说是会让人照顾好她,为什么她的身体会那么差?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我吩咐下去了,你也知道有些人喜欢阳奉阴违,他们不照做,我也没辙啊。”
顾仁峰见不得她哭,拿过纸巾一一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语气有些无奈。
“不是没辙,是你根本就没上心!如果换成小锦,你会让他受这样的委屈吗?”
“她跟小锦不一样。”
“她跟小锦同样是我生的,你曾经说过,只要是我的,你都会接受喜欢!”
颜婉如知道自己这样算的上胡搅蛮缠,可她太想缓和楚韵跟顾仁峰之间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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