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她此时不信又如何?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让她信服。
势在必得的暗芒,在眼底一闪而逝。
唐芯忽地感到一阵背脊发凉,偷偷抬起眼睛去看他,却又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你留下的尾巴,朕已替你清理干净了,今夜不用你在此伺候,跪安吧。”说完,在唐芯迷茫不解的目光下,转身回到殿内。
张了张口,想问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沈濯日没给她出声的机会,左臂一扬,内力化作劲风,砰地带上了殿门,重回主位就坐,轻唤了声:“修容。”
“属下在。”修容从房梁上跃下,静候差遣。
“护送她回去,记住,路上稍微提点几句,点到即止。”他可从来都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啊。
薄唇微扬,笑容里满是算计。
磨磨蹭蹭离开乾清宫,唐芯仍在琢磨沈濯日抛下的那句,百思不得其解。
“唐大人。”修容施展轻功追了上来,“主子命属下送你返回御膳房。”
“不用啦,”唐芯刚想拒绝,忽然又想到她是冷面神身边的得力助手,说不定能泄露些口风,让她弄明白个中玄机,旋即,便改口答应了。
路上,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询问。
修容面露迟疑,一副想说,又不知该不该说的表情。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发誓,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唐芯竖起三个手指,一本正经地说。
见状,修容的态度松动了不少,勉为其难告诉了她:“主子得知你的计划后,担心张御厨会出卖你,便差属下去了趟御膳房,警告张御厨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白日的膳食,是从你这儿学来的。”
唐芯‘O’的张大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你是说……”
冷面神在帮她善后?这怎么可能!
她不想信,可修容态度笃定,言辞凿凿,根本不像是在说谎,而她更没有理由,编造谎言戏弄她。
“不仅如此,”趁她还未完全笑话掉这一重磅消息时,修容接着又扔了颗鱼雷,“主子为让齐妃不计较唐大人挑衅之举,特命修慈前去朗月殿,鼓吹唐大人在御前受罚,被主子罚于乾清宫外久跪,相信齐妃得知这一消息,便会歇了报复之心,不会再为白日的事,处处针对唐大人。”
唐芯惊得下巴几乎快要脱臼,脑中思绪大乱,愣了老大半天,才干巴巴挤出句话:“为什么?”
修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把唐芯盯得心虚晃神,才说:“自是为了保护你。”
如此显而易见的用意,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作看不明白?
“主子从不会妄言,今夜这席话,属下本不该说,且按主子的意思,也是不想唐大人知道的,但属下不愿主子的苦心白费,方才实言相告。”修容后来说了什么,唐芯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在保护她……
没有把她移交法办,更没有在知道实情之后,装聋作哑,反而在暗中替她处理善后。
心蓦地一揪,像是被人大力捏了一把。
酸喜交加的情绪,一股脑涌上眼眶。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不仅防备他,怀疑他,还表现得那么明显!唐芯羞愧得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吸吸鼻子,扭头看了眼静静矗立在夜幕下的庄严寝宫。
不行!她必须得去道歉!
她立马调头回去,却在入院时,撞见了李德。
“见皇上?”听说她的来意,李德当即皱紧了眉头,“白日宫中出了乱子,皇上抛下政务,搭理这些个琐事,如今总算安生下来,正忙着批阅奏折,哪有时间见你?”
这话如一盆凉水,浇得唐芯的心哇凉哇凉的,她不甘心地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大殿,刚想求求李德。
就听他说:“折子堆积如山,且每一本都需皇上亲自翻阅,若再见你,皇上今夜还要不要睡了?”
急切的心情骤然消失,耸搭下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那我明天再来吧。”
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没走多远,唐芯忽然停了脚,回身盯着那座殿宇,似透过那朦胧的烛光,看见了天子埋首案前,强忍疲惫处理政务的身影。
浓浓的负罪感霎时袭上心窝,压得她心口闷闷的。
修容谨遵圣命,将唐芯安然无恙送入御膳房后,便想回去复命。
“你先别走!”麻溜地搁下食盒,卷起袖口风风火火跑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袅袅炊烟从烟囱内冒了出来,宛如一团团散开的白云,悄然融入夜色。
一刻钟后,修容飞身窜入宫殿,将手里的托盘搁到案几上,说:“这是唐大人为主子做的阳春面,您趁热吃吧。”
白雾般的热气肆意亲吻着沈濯日精湛俊朗的面庞,仿似春阳,暖化了他的心尖。
手指轻轻一弹,朱笔化作一道优雅的抛物线,准确无误掉进了旁侧的笔筒里。
“主子,”待天子不紧不慢拾起金筷,修容这才吞吞吐吐地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属下已提点过唐大人,她得知主子的所作所为,十分后悔,想来此向主子致歉,您为何反倒避而不见?”
金筷顿了顿,一丝不明的情绪划过眼眸。
“属下失言,请主子降罪。”修容跪地请罪,身为隐卫,她怎可打探主子的心思?
“无妨。”沈濯日不曾责怪她,挥手叫起,口中答道,“朕的金口玉言,她也能忘在脑后,当罚。”
所以主子是故意想惩罚唐鑫,让她怀揣着内疚、自责之心度夜,才会不见她的?
修容顿时囧了,曾经慧心巧思,运筹帷幄的主子,究竟是几时变得这么幼稚了?
沈濯日浑然不知她内心里的真实想法,眼睑幽幽垂下,盯着碗中漂浮着绿油葱花的汤水,有些出神。
或许还因为他今日看够了那丫头哭泣的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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