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俩都不用给朕行礼了!”康熙大手挥挥,示意半挣扎起身的我不要动,“老四你就坐在她旁边,扶着她,醒是醒了,可看脸色还不是太好!”
“嗻……”四阿哥在确定康熙很清楚的看到他刚是抱着我之后,才站起身准备给康熙请安,“皇阿玛,您也觉得玉儿她脸色不好?”
康熙缓步踱到我床沿边侧着身子坐下,仔细的看了我一会儿,淡淡的笑了笑,“嗯……不过精神头还是可以的!饿了么?朕吩咐人给你做些吃的?”
“不!万岁爷,奴婢没觉得饿……”很是受宠若惊的望着康熙,惊讶于康熙对我的态度,可肚子是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嘴唇很干,很想喝水,“就是,有点渴了……”
康熙怔了怔,朗声笑道,“哈哈……这丫头啊!老四,给她倒些水来!”
四阿哥看看我又看看康熙,不舍的放开我,给我腰后加了个软垫让我靠着,转身倒了杯水递给我。连谢都没来得及说就捧着杯子几口灌进肚里,一杯喝完还是觉得渴,伸手就把杯子递还给四阿哥,“嗯….我还要…”突然发现四周很安静,不解的望着他们,只见四阿哥温柔的笑着,康熙笑的却是不可奈何!
“每次见你喝水都像是几辈子没喝过!”四阿哥爱怜的摸摸我的头,从我手里接过,“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你都昏睡了半个多月!”
差点被水呛到,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珠,狼狈的问着,“什么?我睡了那么长时间?那咱们现在在哪儿?”
“还在溱潼,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朕怎么可能急着赶路?”康熙说到这里时,单拳不察的微握一下,“足有半个月的昏迷不醒,粒米不进……可就奇在,明明看到你中箭倒地,抱你回来时,老四的衣服有一半都是你的血,但不出三天伤口居然就痊愈了,还没留下半点疤痕!”
眼珠滴溜溜的乱转着,心里明知怕是那个我在冥冥中保护着我!低着头抿着茶杯不敢吭气,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康熙以为我是内疚的不好开口,轻轻拍了拍盖在被子下的我的腿,“这些天真是苦了你,但你看看老四,瘦成什么样子了?对你是半步不离,让下人来关照你,他又不放心,你要是再不醒,朕还真怕朕的这个儿子也倒下了!”
“对不起……”手抱着杯子,紧咬着下唇怯怯的转头看着四阿哥,确实的,颧骨更加的突出,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脸颊两侧被青黑色的胡茬显的很是苍老,“是奴婢不好,没事乱逞能!”
“皇阿玛!”四阿哥突然扑通的跪下,朝着康熙拱手道,“皇阿玛,您还记得玉儿受伤那日您是如何答应儿臣的吗?您说,只要玉儿能醒来,就把玉儿指给儿臣,如今,玉儿已醒,还望您成全儿臣和玉儿!皇阿玛,儿臣和玉儿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您全是能看到的啊!”
我瞠目结舌的在四阿哥和康熙间来回的打量,直到康熙以询问的眼神转过来看我,脸上立时开始升温,“啊——是——老四啊,你先出去下,朕想先单独和玉儿说些话。”
四阿哥有些愣神,跪在地上迟迟没有反应,少顷更是失望的站起,对我皱了皱眉眼里更是不安,但无奈的垂手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
等四阿哥走后,康熙反而站起身慢悠悠的在屋子的正中央的踱着步,漫不经心的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而何况,一国至高无上的皇帝站着,我这小宫女端坐在床上,这成何体统?身下像是被针扎般的无可是从,悄悄的挪着,想从床上下来,不想康熙突然看口说了话。
“玉儿,对老四,朕想知道你的心意。”
我有点傻呆呆的盯着康熙,半晌不知该如何回道,更想不通他莫名的问这句话是啥意思,抬起头正对上康熙闪着了然光芒的黑色眼眸,心一下变得安静下来,咽了咽口水恭敬的回道“万岁爷,这个问题您以前不是问过么?奴婢也是回答了,以前是,现在也是,奴婢是愿意随着四爷的!”
“即使只能做个他府中地位最低的侍妾丫头,你也乐意的么?”康熙笑意吟吟的手撑在桌面上问道。“如今你在紫禁城中的地位可是宫女中最高的,可若是到了老四哪儿,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你,有这样的觉悟么?”
我立刻呆住,手指无意识的攥住床单,但思路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万岁爷,请您恕奴婢无礼了!奴婢认为,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应该抛开他的身份,若是事事估计身份怎能算的真正的的喜欢呢?而且有的事情,不是身份能解决的!万岁爷,当年您对我额娘,并不是因为她是宫女就会轻视她吧?”
康熙静静的听完我的话,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怔然了很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方才开口道,“是啊!玉儿哦,你和你额娘确实很像,想法,说话的语气,都很像!”
额娘,迷一样的女人,即使在家里也绝少听到阿玛谈到她!宫中更是因为额娘的关系,康熙才百般的疼爱容忍我!身体不自觉的在床上挪了下,舔了舔嘴唇问道,“万岁爷,奴婢的额娘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额娘?慧儿?”康熙眉头微微的一蹙,很快又松开,带着分诧异说道,“你阿玛没和你谈过你额娘的事儿?”
不知道康熙四十五年的春节算不算谈,于是摇了摇头,“没有,阿玛很少提及额娘。”
康熙了然的一笑,点头说道“哦。那是自然,若不是朕心软了一下放你额娘出宫,她如何遇得上凌柱?如何能有你?”
一时的语塞,康熙这话明摆着是说,阿玛不提额娘是因为额娘曾经与康熙的关系!“万岁爷,但是奴婢觉得,阿玛是真心的爱着额娘的,并不在意额娘的曾经是什么!正因为真的爱了,才不忍心去提起,提起了怕自个儿伤心!您不也是吗?奴婢刚入宫时,您有时都不会看奴婢的脸,只因奴婢和额娘长的是一样吧?不也正是怕触碰到您的记忆,而让您自己神伤么?奴婢在您身边这几年,看到了您对额娘的那无法割断的思念,奴婢只想知道,为什么您当年不把额娘留下?”
康熙按在桌面上的手越握越紧,拇指上的黄玉扳指箍的手指发白,我紧张的咽着口水,不知自己的话触怒康熙能有多少!“小丫头,懂的还不少,说的头头是道的。”康熙低下头一笑,霎时的阴转晴。“朕……没能留下你额娘,是因为她在宫里活着并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朕,为了委曲求全。”
望着康熙逐渐阴暗下的双眼,瞬间读懂了康熙此时的悲伤——明知道她在只属于他的世界中不会幸福,想自私的留着身边却又舍不得让她难过,放,痛彻心扉;不放,只怕落得一世的怨恨!
“你和你额娘同样不适合宫廷生活。当年,你额娘所经历的危及性命的事比你要多得多,十几年的时间,她为了能陪着朕,一直忍着、熬着,可朕却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无法给她!说句不好听的话,前几日你替朕挡了那一箭,看这昏睡的你,朕有段时间真希望那个人是你额娘,如此朕就能光明正大的给她封号,让她不再受宫人的欺凌……”
我半张嘴,继续听康熙说着,“但朕太了解开她,哪怕朕用‘皇后’的头衔来困住她也是困不住……玉儿,知道老四为何怎么都和老十四无法和睦相处么?因为正是老十四的降生逼走了你额娘,在老四心里老十四永远是不可原谅的!与其封号,分位,你额娘更看重的是两人一生的厮守,作为男人,朕能给她,朕也想和她一生;但朕还是咱们大清的国君,需要权衡的利益太多,朕的牵绊也太多,根本无法面面俱到!这是,朕这生无法给予她的,欠她的……玉儿哦,有时朕觉得慧儿的想法和朕身边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所信奉的……简直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不属于……这个时代……”心跳陡然加快,这么说来,所有的事情都能说通了,为什么额娘宁愿做宫女也不肯嫁给康熙,只因为她心里相信着自己爱的人是不能和让人分享的——这点是和我多么的相似啊!
“和你一样,会些奇怪的东西,会唱些奇怪的小曲儿,讲些奇怪的小故事,边说着,康熙小心翼翼的从最贴近胸口的衣里取出一张早已黄的不成样子的纸,轻手轻脚的拆开,手微抖着捧给我。“小心些!这是你额娘留给朕唯一的东西!”
我视若珍宝的接过,只看了一行话,心跳就无法在控制,隽秀细柔的小楷毛笔字下写着一首我熟的不能再熟的词!是真的!额娘和我有着相同的经历——“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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