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既然做了零泉县的县令,对于剑南道的官场,那当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他脑筋一转,就明白了张信是谁。
此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茂州都督。
要是一般的县令,还真顶不住这位张都督。茂州与其他地方不同,汉僚杂居,军政一体。张信总领全局,跟一个土皇帝相仿。
下面县令干的好坏,全在他一句话。他要是给一个下下等的评语,这县令的仕途基本上就算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义府还真不怕他。
首先,他上面有人。李大亮深得李二陛下信任,爵封武阳县公。可比名不见经传的张信厉害多了。
真硬碰硬起来,谁胜谁败那还真不好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李义府新认了一个大哥。这个人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真实身份。
他若是起兵反唐,那李义府准得受牵连满门抄斩。和这事比起来,与张信关系的好坏,那都不叫事。
他若是帮助李义府一举荡平三州叛乱呢?大唐最重军功,李义府必将青云直上。到时候谁仰谁的鼻息,那还真不一定。
所以,尽管知道了这位年青公子的真实身份,李义府也并不如何慌乱。
他微微一笑,道:“哦,原来是张公子。失敬失敬,看座!”
年青公子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道:“算你识相。以后不用叫我张公子了,多生分呀。您称我的字伯平就行。”
“好,伯平兄,不知您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李县令又何必明知故问?我听说有个不开眼的客商,把我家的管事给打了,就过来看看。怎么样?您把这个案子审清楚了没有?”
“这个……基本上差不多了。”
“那好,赶紧把这帮刁民抓起来吧。我的人这就带走了,咱们回头见。”
张伯平自说自话,站起来就想带人走。李义府赶紧阻拦道:“且慢!”
“怎么?还有什么事?哦,我明白了。”
张伯平一伸手,从袖兜中拿出一叠长乐坊大钱庄的钱票来,道:“本来我想下了堂私下给您的。但既然您这么心急,现在给也一样。您这就收着吧。”
众目睽睽,在大堂上行贿,这也太有创意了。李义府直气的浑身都哆嗦,道:“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李县令别不好意思呀。俗话说得好,千里为官只为财,谁不知道谁呀?再说了,这钱您也不是白拿,石泉县内我们张家还有些小生意,请您多多关照。”
李义府正色道:“若是符合大唐律法的生意,李某人定当关照。不过若是不和大唐律法,那就不好说了。另外,这些钱票,还请您收回去。”
张伯平先是脸色微变,旋即又是展颜一笑,道:“我明白了,您是不好意思在这收礼呀。没关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帮愚夫愚妇,根本就不值得咱们爷们顾忌。来来来,给你你就拿着!”
他旁若无人的起身,拿着银票就要往李义府的公案前凑合。
李义府忍不可忍,一拍惊堂木,道:“大胆!你竟敢当堂贿赂本官!目无王法,这还了得?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这帮衙役哪敢捉拿都督家的大公子呀?但是县令的话,又不能不听。于是乎,两个班头走过来,道:“张公子,别让我们哥们为难。”
张伯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装什么清高呀!不要就不要,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走!”
李义府冷笑道:“伯平兄,您是可以走。不过,您府上的管事可得留下,这个案子还没完呢。”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贵管事强买强卖,又涉嫌殴杀人命,需要本县调查清楚了才能走。”
“你小子是摆明了不给我面子?”张伯平大怒道:“我爹是张信,你明不明白?”
“本官当然知道。不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都督府管事?莫非他比王子还金贵?”
“你你……好!好一张利口!”话说到这,张伯平竟然出奇地冷静下来,道:“您审案,本公子能不能旁听?”
“当然可以,平民百姓都可以旁听,何况是张公子?”
“那你就审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张福治罪!你若是敢徇私枉法,我绝不容你!”
“哪里哪里,张公子多心了。”
然后,张伯平一拍惊堂木,道:“张福,你可知罪?”
张管事满不在乎地说道:“小人不知!”
“不知?你刚才明明承认,周正龙所言句句属实,怎么又不肯认罪了?难道你想戏耍本官不成?”
“我承认了?”张福冷笑道:“谁听见了?青天大老爷,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当堂的衙役还有门外的百姓。他们有谁听见我承认了?”
“我……”李义府明白,大家畏惧张府的权势,即便自己问了,那也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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