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响彻的,竟是山呼万岁的声。
“牧……眠……”她昏迷着,口中轻轻呼唤着一个名字:“南宫牧眠。”
花绍狠狠摇着她,问:“长歌丫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皱了皱眉,大声喊出:“南宫牧眠……”
山呼万岁!
声止!
白芷姻惊醒!
宇文清得偿所愿,当真品尝了一场长生不老。
巍巍天地间,只他一人容颜不老,他端坐于王座之上,看脚下万民匍匐,听山呼朝拜。朗朗乾坤与他同岁,朝代兴衰与他无关,他只冷眼旁观,孤身一人,享受寂寞。
红颜易老,韶华易逝,浮光易散,青丝易白。他身边的美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他拥得住青春,却拥不住青春里的人。
长生不老,寂寞如此,当真不值得。
宇文清这才知道,原来他终是熬不过寂寞。
悠悠醒来,榻旁的沉香屑已燃尽,宇文清怔忪了片刻,方才从盈满身体的寂寞中转过神儿来,扭头看看,白芷姻正歪靠在床边,睡得正熟。
宇文清下了床,想将她抱到床上去,却哪知刚弯下了身来,啪嗒一声,白芷姻未被面具遮盖的那半张脸上,淌下泪来。
她究竟梦见了什么?
宇文清很好奇,但更让他好奇的是,白芷姻被面具遮住的脸,究竟长得是何模样。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手,想揭去白芷姻的面具。
手指触碰面具的那一刹那,白芷姻惊醒。
仿佛还未从梦境中醒来,白芷姻呆呆的看着宇文清,眼泪却是不停地往下掉。宇文清从未见到过如此惹人爱怜的眼睛,仿佛一头幼纯的鹿儿,在等待抚慰。
是的,白芷姻身上透出来的纯,是每个男子所不能抵挡的。
宇文清已伸出的手不知不觉移向了白芷姻的肩头,轻轻拍打着,想安慰她。
没成想白芷姻竟忽的站起了身,惊慌失措,便往阁楼下跑,如一阵云烟,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宇文清的视线中。
顿时,梦中的寂寞铺天盖地。
宇文清瘫坐在地上,扶着额际,有些头疼。
雪楼估摸着时间已差不多了,重新用茶水洗了个茶盏,倒了杯清茶,想等白芷姻下来后润润她的喉,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待他回过头来,一个瘦弱的身体已冲进了他的怀抱中。
她身子不住颤抖着,明显感觉到胸前的衣襟湿了一片,雪楼抱着她分开了一些,捧起她的脸一看,果然,是哭了。
头脑中第一个念头,是宇文清欺负了她,可转念一想,不对,芷姻的功夫虽不说上乘,可一般人也动她不得,更何况自己一直在外面守着,若有动静,该听得到。
雪楼记得,白芷姻今日摆的,是无妄阵,难不成她在阵中看到了什么?
雪楼轻轻拍打着白芷姻的背,不说话,任她哭,因他知道,芷姻想说时,一定会告诉他。
好半天,听到白芷姻的声音自胸口闷闷地传来,已是抑制不住的抽泣:“原来我不爱他,自始至终都不爱他……”
“他?你是说秦牧眠?”
白芷姻点了点头,牵起雪楼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的一切情感,都由玉玺左右,我爱上的那个人,亦是玉玺指示。原来,就连我的爱都是假的,那我的恨呢?我活着就是为了找他报仇,现如今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我该怎么办?”
雪楼此时方才明白,白芷姻已知道了一切。
他叹了口气,吻着她的额头:“芷姻,你活着不是为了仇恨。”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抬起:“你看,看这周围,看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土地,看身后巍峨的楼阁,看杯中清茶,哪一样不是生而为人的乐趣?你是芷姻,再不是长歌,你该享受这些,而不是活在仇恨里,日复一日。”
白芷姻随着他的声音看向周围,任清风拂过她脸上的泪水,有那么一刹,她竟然觉得,心是安定的。
雪楼的白发拂在她脸畔,她轻轻蹭着,呢喃:“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雪楼抚摸着她的脸:“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带你看山高水长,再不管这烦心的事了,好不好?”
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轻柔的,像是要用尽一生的时间。
飞天阁上,宇文清静立,望着楼下相拥的一双璧人儿,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芷姻身上,有些深沉,有些苍凉。
宇文清再见到白芷姻时,她一切慌张的情绪早已不复存在,面容重又恢复了冰冷,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人感到心疼。
白芷姻抬眼直视着宇文清,浅笑:“长生不老的滋味儿,王爷已经品尝过了,觉得如何?”
宇文清回想梦中画面,苦笑了笑:“如今方知从前执迷不悟,让众人笑话了。”
白芷姻安慰道:“人这一生,谁不是执迷不悟呢。”
“哦?”宇文清好奇:“白姑娘也有执迷不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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