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他不是个东西。他爱喝酒,喝了酒就打我。还说打倒的女人揉倒的面。你看看我身上到处是他打的伤。”昌惠和莲花看到叫花子颈子上一道蚯蚓似的长疤。她那枯树枝般的手上也是疤痕累累。
“你娘家没人为你撑腰吗?”
“他是个杀猪的,谁敢惹他?”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呀?”
“那天他又喝了不少酒,把我往死里打。打完还糟蹋我。我想如其这样动不动挨打受气过日子,不如死了。可我又不甘心就这样死了。他呼呼大睡了,我穿上他的衣服。把家里的银钱拿了。连夜逃了。拼命跑,见船就乘。也不知到了哪里。乘船住店吃饭,银钱很快花光了。我就讨饭了。后来发现了这个好地方。就待在这了。冬天讨饭,开了春就好了,满山的竹笋、野菜、山果。夏天挖蝉蛹,在小溪沟捞小鱼小虾摸螺蛳。爬树上寻鸟蛋。山上蛇多,我打蛇吃,运气好还能在竹林里捉到野兔和小山雀。哎,只要嘴糙,在这里饿不死的。”
“可你这样终究不是个事呀。你还是要寻个人家才好。”
“我不会再嫁人了。我恨死男人了。我再不要受男人的罪了。我这样过日子自在的很。”篾丝子挑出来了。叫花子把倒出来的东西又放进布包里。“大姐,你还用草纸啊。”
“我是女人吗。这草纸是我从坟堆旁捡的。水开了,你们要不要喝点。”
“嗯。”昌惠从橱子里拿了两个碗。先用水冲了冲。然后舀了一碗。等凉了喝。她解开棉袄挤奶。把奶水挤在另一个碗里。叫花子说:“你生了小孩啊。我还以为你是逃婚的呢。”
“我孩子被人抱走了,我去寻他。”昌惠欲把奶水倒掉,叫花子说:“别倒,我喝。”她一口气喝了,“倒了可惜。打水洗脚吧。”她从橱子里拿了个盆,从筷筒上拿下她的毛巾,从锅里舀了水,从水缸里兑了冷水,解开棉袄抹起身来。仿佛在自家卧房一般。等她洗完,昌惠和莲花用她的手巾洗了脚。把手巾依旧挂在筷筒上。“赶紧睡吧。一会锅堂里火灭了看不见了。”叫花子在留有余温的灶口铺开稻草。又把整捆的稻草盖在身上。昌惠莲花学着她的样两人紧紧挨着躺进稻草中过了一夜。
天一放亮,叫花子就起来了,“起来,起来,赶紧起来。”她背上她的布包。昌惠与莲花从稻草中站起。把稻草堆好。三人身上头上都粘了稻草。昌惠与莲花相互把对方头上的草捡了。两人拍拍身上的灰。叫花子说:“走走走。赶紧出去,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昌惠拎起布兜。依旧从侧门出来。叫花子从里面插上门栓。她照旧猿猴似的爬树出来。从围墙里面的树爬到围墙上,再从围墙外面的树爬下。
莲花看到满地的鹅卵石,她捡了两颗鸭蛋大小的上面有白线纹的鹅卵石拿在手里。她觉得好看好玩。
叫花子出来后问:“你们去哪?”
“去渡口,乘船去泾县县城。”昌惠答。“你们认识去渡口的路吗?”两人摇摇头。“我好人做到底吧。送你们去渡口。”
一路上,莲花对叫花子千恩万谢。要与她结拜干姐妹。问叫花子叫什么名,属什么?多大年纪。叫花子说她叫能萍。属羊的。“比我大一轮呢。”听说她也属羊,昌惠亲切起来。说:“不如我们三人结拜吧。这次幸亏遇到你。”叫花子说:“看你们穿的清丝丝的,是好人家出身。你看我脏兮兮的哪配的上?再说萍水相逢怕是再也见不着面了。如果你们真是心里有我,你们回去后在菩萨跟前多烧香,让菩萨保佑我在外平安。”
“那是一定一定的。我肯定多烧香,你是好人,菩萨肯定保佑你。”莲花信誓旦旦地说。叫花子能萍把昌惠和莲花送到渡口,摆了摆她那满是伤痕的右手,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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