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胡氏到了自己的屋。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刀疮药。刀疮药是一种藤本植物的果子。果子是绿色的水滴形的,一头圆圆的一头尖尖的,核桃般大小。拨开果子里面是雪白的丝绒般的物质。这白白的丝就是止血消肿的好药材。这刀疮药是她早些年为孩子们预备的。小孩刚会走路时,不是跌破头就是摔破腿。
朱胡氏把针线篮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把刀疮药放进篮子里。把火柴和盛着盐的碗放进篮子里。
她去床后的箱子上拿起那顶麻布帐顶。她展开帐顶,沿着一条边沿,拿起剪子每隔一寸大小剪条口子。剪好后把帐顶折了几折也放进篮子里。她挎着篮子,快速地移动着她的小脚。仿佛后面有个追赶她的人。
她回到菊香屋。菊香的儿子躺在踏板上。脸色灰白。她放下针线篮,蹲下身子,去解年轻人的血上衣,发现年轻人身体滚烫,在发着高烧。她用手巾小心擦拭掉年轻人胸前的血。白手巾成了红手巾。伤口在左肩心口上方。她捏了几粒眼放嘴里嚼碎,盐太齁,口水流出来,她把和着口水的盐吐在伤口上,年轻人龇牙咧嘴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忍着点,孩子。”她撕开已经干枯泛黄的果子,把雪白的丝绒般的刀疮药轻轻敷在伤口上。从针线篮里拿出麻布帐顶展开,双手用力嘶啦一声迅速撕下一条麻布长条,包扎住伤口。年轻人虚弱地说:“婶子,不能把粮油落到鬼子手里。不能落到鬼子手里呀……”
“孩子,你放心吧。婶子有办法。”
“毁了也不能好了鬼子。”
“嗯。婶子晓得。孩子你在发烧啊。再喝碗水吧。”
“婶子,你不要管我了。鬼子来了没?”
“喝碗水吧。婶子这就去看看。”她喂年轻人喝了一碗盐水。她把一碗盐,一盆面粉放在踏板旁。“孩子,盐和面粉婶子给你留下了。你伸手就能够得着。婶子去油坊了。老天保佑你吧。菊香,保佑你的孩子吧!”朱胡氏把桌子上的水烟袋放进篮子里。把那包以前人家送给她的一直不舍得抽的烟丝也放进去。朱胡氏挎起放着烟丝、水烟袋和麻布帐子的篮子,走出门,回头关上屋门,急速踮起她的小脚摇动着身子朝油坊走去。
浑身汗湿的她靠在油坊的大缸边,脚又酸又痛,她脱下她的绣花鞋,裹脚布上有点点殷红的血迹。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村子里走来走去,走这么多的路还是第一回。“一鑫说的对呀,小脚害死人啊。”她把麻布帐顶沿着剪的口子撕成一条一条一寸来宽的长布条。她双手快速摇动着,用这些布条编成了一条长绳。完工后,她抓住麻绳拽了拽,麻绳发出嘣嘣的声音,结实得很。“没烂呢。用你的时候到了。”朱胡氏露出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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