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姬锦呈的人生中又多了件大事,那就是变着法折腾自己新上任的老师。
只可惜取经路上多有坎坷,作弄也都以失败告终,气得小皇帝咬牙切齿,成天就想着如何扳回一城。
这天他眼珠一转,指使着小黄门们将殿门拉开条缝,然后把盛满水的木桶搁到上头去。看着摇摇欲坠的木桶,姬锦呈在脑内幻想着青年被淋成落汤鸡的凄惨模样,不觉笑出声来。
然而天不从人愿,他等啊等,最先引入眼帘的却不是一只推门的手,而是一根由几股细藤拧编而成,长得特别像家家户户祠堂供着的,那样名为“家法”的东西。青年用它顶开殿门,待水桶落地,施施然步入殿内,然后又用它狠狠招呼了姬锦呈的手心。
浸过水的藤条打起人来特别疼,青年面上笑容可掬,下手却毫不留情,挨完十下的手掌又红又肿,稍稍触碰便痛不可抑,偏偏由于伤的是左手,课还得继续上,他又是个要强的,怎肯在人前示弱,只能咬牙忍着,暗暗念叨此仇不报非君子。
姬锦呈从来都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要不然后来也干不出二话不说抢人女儿,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所以还没等他的手好利索,就又开始找人麻烦了。
一日上午,青年从桌案最上头的《中庸》开始,一本本考校他的课业,抽到中间的《诗经》时,照例问了句:“风雅颂可已记全?”
小皇帝不耐烦他一遍遍地问,目露不屑道:“你只管考。”
青年也不客气,随手挑了几篇,姬锦呈懒洋洋地靠上椅背,尽皆倒背如流。青年满意地点点头,好脾气地问了句:“不知陛下更喜哪一部分?”
姬锦呈回答的言简意赅:“国风。”
青年:“为何?”
姬锦呈:“十五国风原为各地民谣编汇,牵连百姓们的喜怒哀乐,最能体现他们的真实想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孤既为帝,理应通过十方渠道了解各地风俗民声。”
青年似是有些意外,不由多问了句:“陛下可有所偏好?”
“自然。”小皇帝慢悠悠咏道:“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末了,看着面无表情地青年,颇为得意地道:“其实孤更喜欢另一首: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藏。*如何,较之前首是否格调清新许多?怎么,看蔺大人的表情似乎无甚兴趣?孤还以为,蔺大人会喜欢呢。”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姬锦呈明摆着是在用偷|情野|合诗讽刺他攀附文帝不自重。
青年沉默片刻,忽而一笑,声如和风细雨,温软动听:“陛下既然如此喜爱,做臣下的怎能拂您的意,就以将这两首诗歌各抄三百遍作为今日的作业,明日下朝后交予微臣,陛下可满意?”
“蔺敏芝!”
青年对姬锦呈的愤怒视若无睹,仍旧笑吟吟的,“想必以陛下爱不释手的程度,定是不舍由他人代劳的罢?”
姬锦呈撕人的心都有了。
大乾有祖训,每任继位者必得文成武就,因此除开文课,还得学习骑射武艺。姬锦呈每日下朝,需在丞相御史大夫的协助下处理一些经过删选,由各地上表的较为简单的奏章,然后两人再轮流给他上日课。午饭后休整半个时辰,便赶往宫内校场随同卫尉修习各项武课。到得晚上,还要温故知新,将白天学的内容再复习遍,顺便把布下的作业都给完成了,以便应对隔日的课前检查。寻常要到戌时才能躺上床歇息,偶尔碰到作业多的时候,还得无限期往后延。所以说皇帝其实也没什么当头,怪不得后来姬锦呈撂挑子不想好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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