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爷萧萧肃肃,上了张雱的马车。张雱兴致勃勃的问他,“晚鸿,小不点儿喜欢快哉风,咱们也去快哉风如何?”解语真聪明,我家小阿屷的亲事定了!
谢四爷慢吞吞说道:“只要能安静说话,哪里都成。”张雱打了个哈哈,“好说,好说。”敲敲车厢,命车夫去快哉风。他在快哉风的凝碧阁预定有雅间。
张雱本是大为得意的,却记着解语交代过的话,不大敢流露出来。张雱心中默念着“谢晚鸿是个小气鬼”“谢晚鸿是个小气鬼”,小气鬼此刻正憋了一口闷气,自己不能太高兴。
凝碧阁建在水中央,宽敞轩朗,景色优美。张雱殷勤把谢四爷让了进去,“晚鸿,请,请!”谢四爷冷眼瞅了瞅,推开窗就能看到院中景致,关上窗则安静的很。很好,无忌你选了个好地方。
叫了菜肴,烫上酒,两人慢慢喝着。张雱心虚,不停的给谢四爷夹菜倒酒,献足殷勤。谢四爷淡淡看了他一眼,无忌,当初你嫁女儿时是怎么为难我的?一口咬定“我丫丫不嫁人”,差点没把我愁死。如今到了我嫁女儿,你弄出个端贤太后!无忌,这事不算完。
“那个,晚鸿。”张雱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开了口,“我家阿屷和小不点儿的事,你听说了吧?太后金口玉言,没法子的事。晚鸿,内子说知道谢家委屈了,称呼全依着谢家,一切礼仪全依着谢家。”
太后金口玉言,没法子的事?谢四爷似笑非笑看着张雱,“无忌,令正是怎么做到的?说来听听。”端贤太后很爱做媒么,怎么想起来把我小七嫁给张屷的。
张雱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得意”“不要得意”,还是忍不住得意了,“内子很聪明的!她怎么做到的,详情我也不知。不过,晚鸿我跟你说,内子很久之前就有计较。我家房子也修好,家什也打好,什么都齐齐备备的。内子说,下月便可成亲。”
张雱说到高兴处,大力拍拍谢四爷的肩膀,“晚鸿啊,内子算的准准的,我家把什么都备好,到小不点儿十六岁生日前后,瞅准时机,果断下手!”
“下月便可成亲”“算的准准的”?谢四爷慢慢喝着杯中酒,一言不发。张雱眉开眼笑凑到他眼前,“晚鸿,这计策不错吧,内子是不是很厉害?她早就告诉我,等到要娶小不点儿的时候,寻一个位高权重的坏蛋出来做媒人。徐太后这媒人,算不算位高权重,算不算坏蛋?”
她真是很厉害。不只顺利给儿子娶到意中人,而且没有伤到谢、张两家的名声。不是谢家、张家不知礼仪,是太后开了金口,违逆不得。
“我家阿屷可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厚道。先帝临终前个月,曾提过要给他做主的,阿屷推了。”张雱炫耀过妻子,又炫耀儿子,“我家阿屷说,不忍心为了自己的私事,让先帝声名受损。把先帝感动的够呛。”张家、谢家结亲违背常理,做了这个主,先帝难免会被人暗中非议。
张雱越说越高兴,和谢四爷推杯换盏,一场痛饮,“我家这回不只能娶儿媳妇,还能卖皇帝一个大人情。他那个嫡母压在他头上,不就是仗着名份么?让他那好嫡母多做几件蠢事,言官们话就少了。”皇帝在他嫡母端贤太后面前已是做足孝子样子,还有多事的言官上表章“圣主以孝治天下”,唯恐他亏待嫡母,偏向生母。这事一出,看言官们话还多不多。
两人直喝到月明星稀,谢家派了车夫来接,方才散了。出了快哉风,冷风迎面一吹,张雱才蓦然发觉:解语让跟谢晚鸿定下成亲的日子,这事自己还没说呢!怎么办,回了家小阿屷会抱怨的。张雱挠挠头,坐上马车回了南宁侯府。
谢家,四太太陪笑把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娘,媳妇也知道此事不妥,可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怎么敢违背呢?”小七嫁侯府世子,锦儿该嫁谁?愁死人了。先帝和徐太后真是一家人,都是这般跟自己作对。
大太太在一旁微笑不语。她也进宫领宴,却和解语、四太太都离的远,并没说上话。宫里的情形,她自然也都看到眼里。这事透着些奇怪,好端端的,徐太后怎么就想着玉成小七和张屷了?先帝在世时都没管过这事。
谢老太太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徐太后怎么忽然生了这个念头?真真令人想不到。要说这门亲事么,太喜欢人了。张屷那孩子一表人才,和小七正是天生一对。
四太太看着谢老太太的脸色,陪笑说道:“论起来,这门亲事真是做不得,单单称呼便混乱不堪。好在亲家夫人说了,称呼全依着咱们家,一应礼仪,全依着咱们家。如此,倒好多了。”横竖谢家不吃亏。
谢老太太失望的看着四太太。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凡事都不上心!南宁侯府什么都依着谢家,谢家便能坦然接受么。怎不想想,小七嫁过去之后,还要在婆家过日子呢。
若说南宁侯府诸人心性坦荡豁达,不计较小节,依旧善待小七,那便更不应该了。太康谢氏,岂能在风度上输了给人?亲家大度,谢家应该更大度才是。
谢老太太温和说道:“你累了一天,回去歇着罢。”她已是四十多岁的人,四十不智一辈子愚,多说无益。况且,不是自己亲生的,不会真心疼爱,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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