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弃接过那毫无光亮之色的断剑掂了掂,笑道:“我尚且还不至于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昆仑弟子,他体中之力虽然杂乱,不过除了封印之力外,大部分都是血脉之力,这般力量若非普通的妖族,必然是嬴氏族人,你若是想要救他,自然该去混元界找嬴氏才对。”
“我曾与前辈谈起过异神剑,前辈虽疑,可我师弟确实是师承浩连真人,不但如此,他也确实继承了浩连真人的异神剑,你若是不信,我可叫我师弟化出异神。”说罢,他便蹲□,对宗寂道:“你将异神化出给他看看。”
宗寂却漠然的盯着林长远,毫无动作。
林长远抱着他哄到:“师弟,你若是听得见,便给他看看异神罢。”
梅弃皱皱眉头,他其实对那长远师弟的身份早就明了,不但如此,他还知道对方身负缚咒之术,不过那缚咒之术乃是被人破了缺口的,又再此之上多纹刻了一道封印法阵,这才使得其体内之力量波动极大,难以控制。
“倘若他只是普通修者,我自然不在乎救他一命,不过他乃是嬴氏之人,与我昆仑乃是世仇,我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倒是你,若是不在乎自己修者的身份,便送他回嬴氏吧。这轮虚剑放在你身上也是招祸之物,我且收下,算是欠你一个人情,若有其他之事相求,你只管开口罢。”
一旁的宗寂却突然睁开双眼,他的模样十分狼狈,哪里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少主风范,满迹的污血,双颊泛紫,但他眼神却比往常还要尖刻冷酷,他勾起嘴角无声的笑起来,道:“格外开恩?你既有那本事不如晾出来试试,何必缩缩躲躲在灭了昆仑的玉琰脚下!不过昆仑之辈都是你这般只敢口出狂言之徒尔耳,你这种老不死的东西也就只敢拿话压他罢了。”
他这番话就好似不过隔岸观火的旁者,猖狂得紧。可事实却是他连说话都困难得很,一字一句出口都忍受着巨大的疼痛,额上的青筋涨得拇指粗细,极为骇人。
梅弃脸色一变,怒道:“你连让我下手了结的资格都没有。莫要以为嬴氏少主这位置就能让你张狂,你还远远不够看。好言奉劝,趁着还剩一口气,赶紧滚回嬴氏去,看那嬴年还要不要给你一条活路。”
若是宗寂身好,林长远大约早就一掌扇了过去,可是他就是再气对方如此言语,看到他痛苦虚弱的模样却是真正狠不下心来了,反而见他越是挑衅傲慢狂妄,越是无奈与怜惜,大约宗寂从来没变过的一点就是深置于根的固执罢。
“你带他走吧。”梅弃转身就要入屋。
林长远心里一阵翻腾,露出狠色,双膝一屈直端端的跪了下来,那声音闷沉却听的人耳中发溃。
“梅前辈就算本是无意救他,也请当与我做笔交易。我愿用我性命交换我师弟一线生机,长远自知不足为道,但是对束缚牵制颇多的前辈所行之事也算是一微薄力量。我师弟是嬴氏少主不假,但也实乃浩连真人之徒。
实不相瞒,嬴氏于我师弟也不过是末路,前辈若当真不愿相救,我师弟没有活路,我亦没有活路。倘若前辈愿施一把手,长远甘为差遣。”
话已至此,无需再多言,倘若连性命都不相顾,那林长远也再拿不出更高的筹码了。他这一跪,跪掉的不仅仅是性命,更是尊严,男儿膝下有黄金,值得是天下万千,修者之途讲得是求上,艰难险阻气格无惧。但是他偏偏怕了。
宗寂双颊发抖,神情忿然,他垂着眼帘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林长远,你果真是让人讨厌的紧。”
长远脸色苍白,他再是性格坚韧,要这般生受这一跪,却比上刀山下火海更难煎熬,梅弃哑然的注视就像是一把刀,剥光了他人生所有的荣光与骄傲,这种苦楚并不疼痛,世上却鲜少有人能忍受,因为它掠夺走的是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你闭嘴。”林长远道,声音却是软懦的,仿佛是失了力气,他双眼发红紧盯着梅弃。
梅弃眼神半暗,沉默了半刻,道:“我帮不了你。”
林长远弓下腰,猛一磕头,道:“求。”剩下那个你字却死死脱不出口,他额头紧贴在地上,地上所特有的冰凉彷如烟雾一般一股脑的侵入他的头脑中。
他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只觉得身心已经麻木,梅弃早已转身入了屋,空荡荡的一句话都没留下。
宗寂蜷缩在地上,他双眸渐渐变得失神,微微蹙起眉头轻声道:“林长远,你真是蠢到极点了。”
长远耳边一遍遍回荡着他那毫无骨力的话,头贴着地面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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