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成陈远鸣到访,其实不是飞燕香港电影圈里风头,也不是vd业可以预期辉煌前景,而是非常非常简单一个小手段。陈远鸣通过中介渠道界浅水湾购买了一栋价值3万美元豪宅,房子主人正好跟那位传奇老人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喝茶聊天。
此时正值九七回归前香港移民潮后一波热潮,浅水湾豪宅区有不少住户都转移了资产,移民海外。这家刘姓富商就是其一,要去正好就是美国,能把房子直接套现为美元,价格还相当称心,他当然喜不自胜。听说接手主人很想认识一下香港影业无冕之王后,就笑呵呵帮忙去牵线了。
由于确实住近,又有老友从中周旋,终邵爵士应下了会面,时间就定周末下午。
坐买路虎敞篷里,陈远鸣照旧带着墨镜,看向窗外美景。浅水湾风光独好,别墅区都是依山而建,居高临下看去,一路上除了鸀树隐映就是碧海蓝天,分外让人心旷神怡。只是景色虽美,耳边却有些聒噪。
“老大,你出手未免也太阔绰了吧?2千万港币就为了见人一面,难道就没啥便宜方法了吗?”
一头飘逸中分都被吹成了草窝,费安恒按着自己脑门,不死心问道。
这人其实是个地道天津人,平时虽然看起来一副正经精英相,骨子里却是个话唠,估计是天性使然,也就顺势学会了5种以上方言,正好被拖来香港宣传。费安恒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算是目前国内顶尖专业公关人才,招人时还花了不少功夫,对于本职工作也够称职,就是私下相处时废话太多。
陈远鸣也懒得跟他磨嘴皮子,轻声哼出个鼻音。
“不过现找他还干嘛啊?”看到自家老大带理不理,费安恒也不恼,一边自言自语解闷。“上次开招待会时邵氏压根就没去人,邵爵士早就从电影这个坑里跳出去了,找他还不如再去跟嘉禾拉拉关系,这都啥年月了,难道你还指望邵氏兄弟复活吗?”
香港,提起邵氏兄弟,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以说正是邵氏为香港电影繁荣打下了稳固根基,营造了号称“东方好莱坞”影视帝国。黄梅调、派武侠基本都是由邵氏发轫,也塑造了一批堪称经典佳作。邵氏出品,必属佳作可以说是发烧友们盛传金句。
不过费安恒说也没错,自从嘉禾电影兴起,香港院线进入火并年代后,邵氏当家人就开始收拢手头电影帝国,转战香港无线电视台,直到8年代中期完成了从电影到电视华丽转身。然而关闭邵氏电影后,曾经佳作也统统被封存了起来,没有录像发售,也没有电视转播,当年痴狂于电影邵爵士就像个为狠心地主一样,把这些珍贵影片锁了自己库房内,不再挖掘它们剩余价值。
因此如今大陆,迷恋83版《射雕英雄传》大有人,经历过《霍元甲》播放时万人空巷盛景也比比皆是,但是邵氏电影?对不住,听说人太少,估计还都是录像厅里看风月片得来印象,大众心目中,邵氏那些佳作估计还不如逸夫楼出名。
所以会走这一步,确实让人有点摸不找头脑,至少林学文编脚本里,没找到这一出啊。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吧。”汽车行驶速度似乎减慢了点,陈远鸣却没有移回视线,只是淡淡说道,“比起嘉禾,我还是看好邵氏。”
费安恒摸了摸下巴,“老实说如果83版射雕能出个vd,我倒是挺有兴趣买一套回家收藏呢,老大,从这上面下手行吗?”
“乖乖做你翻译,别瞎搞。”
早就习惯了陈远鸣有话留半句做派,费安恒也不意,悠哉靠回了座椅上,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见见那位传奇老人呢?机会难得,就去混个脸熟好了!
由于距离不远,只开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行人就来到了邵氏山顶豪宅。比起自己买4平米独栋别墅,邵氏拥有是一座实打实庄园,占地足有几千平米,虽然还比不上清水湾邵氏基地排场,但是浅水湾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保镖带领下,几人沿着小道向庭院深处走去,如今已经到临近1月,香港体温仍旧偏高,然而这个半山别墅里,有是一派地道苏州风光,整个院落都是中式结构,小桥流水、亭台掩映,把园中有画精巧做到了极致,穿过一片青翠欲滴竹林,一间小小凉棚出现眼前。
当看清楚凉棚里安坐人物时,就连一贯心态良好费安恒都不由收敛了气息,摆出一副为谦恭礀态,唯有陈远鸣依旧神态自若,稳步走了上去。
“六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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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礼却不谦卑,站那位老人面前,陈远鸣微微躬身行礼,做足了晚辈礼仪。
面前老者坐躺椅里,一身休闲打扮,午后柔和日光从凉棚顶间藤蔓中洒下,燥热消,只剩凉风习习,暖阳一片。像是被这怡人天气影响,老者眼皮微微低垂,看似有几分困倦,低低唔了一声。
“好年轻。少年仔,那边坐。”
纯正粤语,声音也不大,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陈远鸣微微一笑,旁边椅子上端端正正坐下。
“第一次来香港吗?”
“是。”
“香港如何,好玩吗?”
“弹丸之地,却做出了十分精彩,很有趣。”
这话钩老者唇角一挑,却没有接过话茬,只是继续淡淡问道。“听说你是从安徽来?”
陈远鸣这次微微摇了摇头,“公司开安徽,我之前待却不是那里。一直走南闯北,下过珠海,上过北京,也跑了不少地方。”
“哦?”老者似乎终于提起了点精神,端起手边参茶轻轻抿了一口,“年纪轻轻,就要多出门闯荡,少年仔好志气。只是那些地方,现比香港如何?”
“不能比。”陈远鸣声音里带出了几分郑重,“一者初生,一者垂暮。”
听到这话,一直恪翻译本职费安恒就是一滞,正想怎么翻才不至失礼时,老者挥了挥手,“我能听懂,不用翻译。”
陈远鸣也笑了,“六叔粤语我也能听懂,只是不会说。”
老者这次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国音幼时只听上面吵吵,没来得及学,后来年长,事业都香港,学了白话,莫说是国音,连乡音都忘得七八。”
这说是一场公案,民国时期“国语”上发生过一次南北之争,就“京音”、“国音”,去尖去入之类发音问题展开过长达1年争辩,终1921年定下国语基调,然而邵爵士自幼长上海,接受也是英式教育,1926年就下南洋闯荡,自然不可能经历当时民国教育,如今能听懂普通话,肯定也是下过一番功夫。
陈远鸣却只是点了点头,“京吴粤闽本就是一体同源,即便发音不同,书写也是能通。多听多说,自然也就会了。”
没有夸赞,没有顺势感慨,反而这样作答,老者移过了视线,认真看了眼前少年片刻,轻轻一笑,“少年人,就该有这样锐意。”
坐一边费安恒嘴角抽了抽,差点没苦笑出来。他认识陈远鸣也有几个月了,大感触就是这小子表里不一,也不知道心眼是怎么长,除了老成持重就是故弄玄虚,一点也没年轻人模样,现反而有人赞他锐意?只是坐旁边,看着面前一边鹤发鸡皮、蓬头历齿,另一边则风华正茂、青春四溢,他突然也生出了一丝感慨,这又何尝不是“一者初生,一者垂暮”呢……
然而现场没有人乎他想法,这一老一少聊很慢,话题也无甚目,似乎只是闲话家常,绕来绕去,不知何时提到了过往。
“那时家贫,十户邻人才有一台电视,每到夜间都齐聚一处,就为了看一眼靖哥哥、蓉妹妹。”
听陈远鸣这么说,老者笑了笑,“可惜第三部未能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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