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陈远鸣会这么回答,马磊微微一怔,旋即挑起了嘴角,这是要上感情牌,还是想诉苦求饶?耍了自己这么久后,这小子也知道怕了,说到底还是个乳臭味干毛孩子……带着一丝戏谑,他打量了少年紧张面孔半晌,才搂着身边美人腰肢靠了沙发上。
虽然没说任何话,但是对方肢体语言已经给了陈远鸣足够暗示,他只是略略思索了一下,就从头开始。
“几个月前,我还家乡时曾经跟一个长辈合伙做了个小买卖,卖是针织品,一种冬天可以带着写字手套。”陈远鸣手上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往上是露出手指,刚好能拿笔,就叫它半指手套好了。”
坐一旁疤子明显一愣,刚想说什么,看了眼对面大哥,又把话咽了下去。似乎没注意到听众表情变化,陈远鸣继续不紧不慢说着。
“这种手套很奇,还没人做过,所以那次我们一共做了2多双,全部卖光了,一双利润能有几十倍,成本不过百来块,净赚了一千多块……当然这个里面没算工本费。”
这话说出口,马磊眉毛也微微抽两下,表情有了点变化。
“很棒买卖不是吗?”陈远鸣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有趣还后面。等开学以后,不到一个月时间,我同班同学,我们学校校友,甚至其他认识不认识人,似乎一夜间全都懂了怎么织这种手套,至少有一半人手上都有一双。我们只卖出了2双,但是我所学校就至少有1个同学。”
疤子再也忍不住了,噗一下笑了出来,“废话,破手套谁不会织,你能抢多大利润出来!”
陈远鸣摇了摇头,“不,如果继续话,不过是扩大生产,雇佣织工,改进手套款式,也许没有几十倍利润,但是几倍不成问题。那可是几倍啊……”
疤子顿时哑火了,就算他头脑不算聪明,这点账也是能算过来。他们做个彩电生意能有多少利润?3%?香烟呢?5%……他也许没听过百分之百利润就能让人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这种话,但是他们确实正为了百分之五十利润铤而走险。
这笔账,只要做过生意,都能算出。
陈远鸣没有停顿,“又或者到明年会出现竞争者,会出现薄利卖家,但是这生意会过时吗?我觉得不会……”他微微一笑,“因为人还是,那个城市有多少人口,它周边城市呢,远外省呢,整个中国呢?这生意不可能被一家一户包圆,这样算一算,继续做这个又能赚上多少利润呢。”
房间里一片寂静,就连那几个陪酒妹子都有点诧异抬起了头,看向坐沙发中少年。过了好一会,马磊才慢慢张口。
“是个好买卖,但是对于你而言是痴心妄想,就凭那1千块本金,做不起来。”
“没错,我也发现了。那个基础下,我抢不过任何人,没人是真正傻子。”陈远鸣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指,因为握方向盘,掌心已经磨出了一次厚厚茧子,血管也开始微凸,再也不像个孩子手。“所以我才想南下,才想到珠海,才想用简单方法赚这个本金。”
马磊顿时一哂,“哦,所以你跑车都是为了这个?那去上海炒股呢?3万还不够你捞够本金?”
“不太够,我想要多。”
“心够野啊……”疤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却没人理会他。
确实,这心也太野了。这时连马磊都有了点踯躅,他曾经按自己设想揣测过这个少年,也曾经高看他不止一分,但是如今看来,他看还不够高。仔细琢磨了一下话里意思,马磊自嘲一笑。
“所以,你从来就没有把我们这些买卖放心上?哪怕这买卖能让你一夜暴富,能让那些官老爷们俯首,能让你有百万、千万身家?”
陈远鸣笑了笑,“千万?马哥您太自谦了,如今您走已经是上亿路子了……但是,没错,它不是我想要。我真正想走还是那种有着高额或者不那么高额利润,却能走阳光下,能正大光明赚千万人钱,从不怕夜半敲门路子。”
这句话说得疤子脸上面色一变,差点就要站起身来。
“疤子!”马磊一声喝骂,把对方压了回去。这时他脸上表情是真变了,再也没有了猫捉老鼠似恐吓和戏耍,而是像对着一个真正平等、值得重视对手,他其实还起步阶段,就连这栋小楼建成都还不到4个月,他太需要一个足够聪明能干副手,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找上陈远鸣,主动跟他摊牌。但是现呢?
“千万人买卖……”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马磊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旁边沙发坐垫,从这句话里,他似乎产生了什么触动,但是被扼喉咙里,差一层窗户纸才能捅破。
看了看脸憋得通红,一脸怒容疤子,又看了看沉吟不已马磊,陈远鸣轻轻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第一步已经走出了,下面就是赌一把,看对方是会像碾死臭虫一样碾死他这个小人物,还是会被这番夸夸其谈打动,留下一个潜,很可能极有前途朋友。
这次他没等太久。
“难怪连倩倩都没法打动你。”马磊笑了笑,脸色慢慢恢复如常。
陈远鸣瞥了眼身边配合做出娇嗔表情美女,也笑了笑,“倒不是倩倩姐不够美,只是我喜欢不是女人。”
“什……”一下子没调整过来,疤子狠狠被口水呛了下,猛咳了几声。
这话可真够一语双关,马磊只是愣了下,马上发现对方表情不似作伪。这小子!“哈哈,好个不是一路人。”
抬了抬手,身边掩嘴偷笑美人马上会意,斟上满满三杯酒。马磊洒脱举起了手边那杯,“既然老弟打算北上,就当哥哥先给你送个别吧。”
“哥……”疤子刚刚咳完,不敢置信看了眼自家大哥,这跟说好不一样啊!
“谢谢马哥。”陈远鸣倒是没错过表态机会,也干脆举起了杯子,“如果不是您让我载了私货,也不会有我今天。”
“不说这些有没。”马磊无所谓挥了挥手,“金鳞绝非池中物,不是我这里,也会是别处。只是将来发达了,别忘了哥哥这个人就好。”
矜持笑了一下,陈远鸣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举起了酒杯一口喝干。这杯酒下肚,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疤子有些不甘心看了看自家大哥,磨了磨牙,靠回沙发上。这小子再怎么装乖,也没法抵消他被狠狠耍了一把事实,只是可惜大哥发话了,已成定局。
“难怪陈少爷看不上咱们买卖,原来是有大心思呢。”疤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尖酸味简直能飘上天,“以后万一玩股票赔掉了裤子,想重赚本金,别忘了回来找哥哥。司机这玩意总是多多益善嘛。”
听到这话,马磊突然一怔,发现自己似乎漏了点什么东西。是啊,如果只是因为本金,那早一步晚一步去上海又有什么关系?他难道不该先抓住武汉那边生意,或者先跟自己混些日子,赚够了再北上吗?结果武汉那边小打小闹还好,一说开店玩大,他抽身就走。给自己运彩电也行,但是说到香烟买卖,他立刻就想划清界限,这已经不是不同路那么简单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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