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一不留神,闻人笑不由多喝了两杯,后来他索性把酒换做了茶,无论如何也不给她尝那酒滋味了。
这宫宴虽热闹,殿上的人慢慢多喝了几杯酒,也都越放越开,皇上和皇后却没有要留到宫宴结束的意思,差不多了就悄然退场。一来是应酬麻烦,二来便是要跟大臣们留个毫无压力的场地,以便他们能够尽兴而归,这三来嘛,帝后也要有时间来交流交流感情不是?
晚饭后,场地在御花园里摆开,以便大家更好地赏月。
今夜天晴,月明星稀,朗空高阔,正正是赏月的好时机。
闻人笑和谢郁席地坐在桌案旁,地是凉润碧玉的青草地。其他人也一应是席地而坐,对酒当歌,好不快意。
后不知道是谁兴起了对对子,一桌挨着一桌对下去,答不上来的就要罚酒三杯。大家都很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
谢郁侧头过来,微微半低着,看着闻人笑。不远不近的琉璃灯火尽数洒落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轮廓俊美无俦,而又有几分英邪。从他眉宇滑过鼻梁,到嘴唇的弧线,流畅美丽,深黑的眼里闪烁流溢着繁华的光。
他道:“累了么,累了本宫让人先送你回去。”
意思是戏演到这里,就可以适可而止了。她只要起身离席,就与这里、与谢郁这个人没有什么瓜葛。
不过听谢郁的意思,他好像暂时还不会离开。谢郁不是个喜欢应酬的人,但是皇上太不耿直先撤了,把这摊子留给谢郁来收拾,谢郁总要多尽两分地主之谊。
良辰美景,闻人笑突然不想就这么结束了。她看见对面的钦国侯,努力说服自己,以后与老头儿相处的机会是越来越少,能多坐一会儿便多坐一会儿。
闻人笑道:“我暂时还不累。”
谢郁的目光顺着钦国侯瞧过去。钦国侯一个武将,此时正被同僚们生拉活扯地拽进对对子队伍中来,憋屈地吹胡子瞪眼儿的。
钦国侯也是有些郁卒,让他一个带兵打仗的,来对这些文人们爱玩儿的酸溜溜的对子,还不如让他直接回家绣衣裳呢。
钦国侯也是被逼得没法,有太子在场,他不好直接翻脸,于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些酸腐文臣们果真酸腐到家了,一个一个接的对子,卖弄才华者众、卖弄玄虚高深者,亦众。
很快就轮到钦国侯了,他的上一桌提了一个上联:金碧楼外花月夜,夜华悠悠,一踏浮光碎苍穹。
坐钦国侯上桌的恰恰就是当朝的丞相,戚相。戚相旁边坐着的是丞相夫人,以及千金戚薇。
戚相在朝中乃文人之首,他与钦国侯一文一武,分庭伯仲。但好像上回结阴亲没有结成,钦国侯把戚家得罪了个透。
戚相分分钟想看钦国侯在场上闹笑话。
钦国侯若是对答不上来,无疑让在场的文臣们暗自取笑。不管多厉害的尊品钦国侯,也不过是个草莽匹夫。
闻人雪动动脑子想了想,然后与江氏交头耳语了几句,江氏也不想自家侯爷闹笑话,便对钦国侯耳语了几句。
无非是闻人雪想出来的下联。江氏这般传达,还有彰显自己的女儿有才华的意思。
怎想,钦国侯听后,心里却百般的不高兴。他对不出来便罢了,要闻人雪凑什么热闹。
小女儿就是小女儿,不管做什么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闻人雪接的这句下联,不是钦国侯的风格,他也根本不屑拿出口。这一堆的文人吟风弄月,除了更像个娘儿们,还能干什么?
戚相见钦国侯久不答,便抚须笑道:“侯爷答不上来也不要紧,老夫给侯爷宽限一二,只要对得上来,不论工整与否,都当是侯爷赢。又或者,”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俨然是取笑看热闹的,“方才不是见令千金想出了下联么,侯爷不妨念出来大家听一听。”
钦国侯冷哼一声,端起桌上美酒,说道:“对不上来便对不上来,这也不是老夫强项,不就是三杯酒么,认罚!”
然,就在他举杯欲饮之时,那头悠悠响起了话语声,说道:“沙场无疆红缨马,马蹄跄跄,万碾金戈慑天下。”
那声音清浅,宛若一道凉风。一词一句都带着闲适的风雅,可声过耳处,又觉得自有一股雄浑辽阔气势,仿佛沙场金戈铁马近在眼前,震慑人的心魄。
霎时,满场寂静。
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朝着声源处往去,谢郁端坐那里,身边美人相伴。闻人笑正为他斟茶,茶香伴随着空气里散开的酒香,让她心头轻轻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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