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冢睁开眼睛,窗外已经微明,房间内的布设又回到了现实。她对这种梦境与现实的切换已经适应,并不以为意。
她发了会儿呆,回忆了一下梦中经历,并以隐语将关键信息写在仿纸软屏的笔记软件上,再做梳理。然后就草草梳洗,等做完这一切,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干脆外出锻炼。
凌晨时分的平贸区清爽干净,湖畔的水汽和着微风吹面而来,已经有初秋气息。她顺着街道小步慢跑,不知不觉来到了码头区域。
这边大小船只排列整齐,但一眼望去,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艘游艇。这让她警觉:万一遇到了紧急情况,无法及时联系该怎么办?
那位不用说了,便是北山雪绘小姐平常也冷淡得很,她又不怎么擅长交际,虽然打过几回交道,竟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这就有些不应该了。
心中记下这件事,决定回去再记到笔记本上。江冢沿着码头的绿氧步道信步前行,结果没走多远,却听到有人招呼她:
“小江。”
“守叔。”
老手从另一条街道汇入了湖畔的绿氧跑道。他这把年纪本来就觉少,江冢也不是赖床的那种人,两人在这个时段碰上并不值得奇怪,寒暄两句就一起慢跑。
这段时间,老手的情绪应该是很好的,甚至好到有些亢奋。不过这种情绪状态,也只有江冢这种对他分外了解的人,才能够看出来。
现实中,老手越发缄默,轻易不张口,张口了也是格外暴躁,完全不涉及“置换”这种事,好像在这上面多说一句话,当下如梦一般的局面就会破碎。
江冢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也不和他聊马上要被置换前往箕城再转往夏城之类的事儿——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感觉也更加刻意。
总要照顾一下老年人的
心理状态吧?
于是江冢只问一些家长里短,桂生家的病好了没有?需不需要帮忙?厂子里面这一批订单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实验室那边抽调的人员要不要回去补充之类。
老手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基本上都是不用操心、按工期就行、放人回来当然好之类的废话。
但这种故作淡定的聊天终究是不长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最核心的问题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只不过,需要由老手主动提出来。
在一段将近三公里的慢跑后,老手微喘着说话:“置换的风声我一直摁着,但现在终究还是按不住了。可能有人主动向那些小崽子们提起,现在一个个的心思躁动,行李都差不多装好了……我狠狠训斥了一顿。”
“昨天我倒没察觉有什么异常,他们对外藏的也很紧。”江冢半真半假说话,有些年轻人确实忍得很辛苦,但是眉目间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
老手不至于被她瞒过,只???????????????是叹气:“我知道是苛求了,这个消息本来就瞒不住,人生转折,兴奋在所难免,怕就怕再生变数……”
说着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江冢终究不善言辞,还在犹豫怎么说,老手又问她:“我这段时间,尽可能了解局势,不过缺课太多,还是不太明白……那位拉尼尔大主祭,真的有这么大的脸面?”
“有这脸面的,不只是拉尼尔大主祭,还有那位。”
“那位……噢,你说老罗的孙子?”
老手就嘟哝:“我倒宁愿希望是那位莫先生,上回我见那谁,他才这么大点儿。”
说着,老手双手比画了一下:“他们一家都很了不起,但无论如何与神明挂不上钩。老罗算是最接近的一个,结果是神神叨叨,还要大家哄着。”
江冢摇头:“那些毕竟过去好多年了。”
“总共才几年?不能因为过去几年日子难过,就真以为有多长。”
老头向来倔强嘴硬,嘴里多半不会吐好话的。他这样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更像是给大伙儿攒人品……那个年代的人都这样。
江冢也耐心听着。
不过,陡然间老手的声音低了两个八度:“这两天,耳朵里边聒噪得厉害,全是噪声,我想可能是那边传递什么信号……从上回五厘出岔子之后,我们都没有怎么开启。现在出现这种情况,怎么都觉得不是个事儿。”
老手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不过以江冢对他们的根底的了解,完全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这就是松平义雄提起的“问题”。
是大家心知肚明又装聋作哑的“症结”——横断七部的“庇护所”,是他们这些年赖以生存的底牌,却又与那个臭名昭著的“灵魂教团”绑定;而且,现阶段基本上已经被天照教团锁定,暴露在对面的监控之下。
受限于认知层次,作为当事人的老手,反而不是特别清楚具体情况。但多年来的历练,已经足够让他警惕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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