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干了什么蠢事!”罗南又欺上前一些,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头,额头顶着额头,嘶哑着嗓子,对蛇语发声。
距离太近,蛇语的眼神无法聚焦,已经涣散了,或许这对她来说还是件好事,她终于摆脱了罗南身上,某种可见的“恐怖”,即便姣好面容被罗南捏得有些变形,可面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许多,甚至启合唇齿,发出无声之言。
“什么?”
罗南当然没听清,手上不自觉松了一些,然后就听到蛇语断续的声音:
“大人……也有恐惧吗?”
这算觉悟吗?
罗南微怔,荒唐的情绪随即放大,再度失声而笑,这也推着他的情绪转过了一个大弯,躁怒的火焰,倏乎变成了荒诞无稽的随性跳荡和亢奋。
他没有回答蛇语的问题,手上则又减了几分力,摩挲着对方光洁的皮肤,体会着最浅层的触感,还想继续看下去,看一看结果,看这副美妙的皮囊如何在那可怖的“规则毒素”下异化乃至毁灭——继续下去的话,多半是可以实现的。
至于理由,好奇就是理由。
所以,他扶住蛇语的脸,看自己“携带回来”又一手搭建起来的孽毒环境,如何将混乱至乎破灭的的负面元素渗入这具美丽的躯壳,以及坚韧的灵魂中。
是污染过去的孽毒,正在加速腐蚀她的形神框架、修为根基……也许,还可以再快一点?
这是疯了!
理智终于在角落里尖叫起来,重重地捶打神经:你这个状态不正常,你的情绪有问题,你明明自己遭受感染,却因被你感染的人加速毁灭而亢奋,这就是取死之道!
罗南应该是懂的,可他却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堕落者,沉浸于滋生蔓延的毁灭倾向之中,妄想在这里面获得反馈……现在
的罗南,缺乏处理复杂问题的耐心,快刀斩乱麻也好,自暴自弃也罢,他想尽快看到结果,不论是好是坏。
人们总会有类似的心智情绪起伏循环,可在罗南身上,就像是按了快进按钮,虚弱的状态,更助长了这个进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崩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理智就像是在天崩地裂时的蚊蚋之音,明明存在,却无能为力。
正如他瞥见“游戏场景”所谓的“极域”帷幕时所感受的那样,他的感知思维分裂了、错位了,从身体到精神,处处失衡,层层消解。
罗南在看着蛇语毁灭,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某种意义上,蛇语就是他本身状态的映射,两人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是以可以目见的速度,分崩离析,又尽都融入到那极致的混乱无序里去。
某个刹那,罗南就像是坐上了人生的倒车,他所经历的、记忆的、学习的、修炼的:包括刚刚在游戏场景中的学习与收获、与天照教团对抗时的成长和提升、击杀宫启后的赚取的大笔红利、支起祭坛蛛网后暴涨的灵魂力量、乃至格式论体系赋予他的原初根基……
由秩序的严整集合,次第崩溃,归于无意义的混沌。
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已无意义。
如果罗南真的相信,真幻之间的壁垒,也将如气泡般脆弱。
罗南当然不愿相信,他仅有的一点儿理智,还在挣扎,试图回归正位,让秩序重新统驭一切。
可他的尝试都淹没在混乱错位的思维情绪中,以至屡屡失败。每次失败,都将仅有的秩序结构裁去一大块,投向混乱的深渊之下。
几个呼吸的功夫,不只是罗南自己,还有他在“格式论”基础上建构起来,经营日久的生命星空、大生产线、祭坛蛛网等精神世界架构体系,也在摇动。
孽毒的毁灭性力量,正试图将其一举污染并毁灭,如果不是罗南灵魂力量罕见地消耗殆尽、全盘收缩,以他灵魂力量覆盖的范围,恐怕一闪念的功夫,整个地球也就沦陷了。
如今孽毒暂时传播不出去,但作为根基,罗南崩掉,依附在他体系中的其他人会怎样……
罗南已经考虑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
他能够分析出来眼前所在的情况,都是天幸。不过这种时候,倒是有个意想不到的东西跳出来:
魔符。
这只投影化身的妖魔,眼看着攀附的“祭坛蛛网”趋向腐朽,反倒在持续崩溃的混沌中,无声嘶叫,格外兴奋,只不知是恐惧还是欢欣,又或是对混乱本质的礼赞。
这家伙……
罗南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注意到魔符,又怎么有闲心理会这种细节,但也正是这种“闲心”,将他混乱到极致的心绪,旁引出一些。
如同塞满了污物的下水管道,骤然冲开一道缝隙,没有立刻通畅,却听到低沉的回响。
那是若有若无的震鸣声,很快清晰可辨。
“哗啦啦,哗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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