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将系在颈间的方帕扯下来丢到桌上,“他闹场子了。”
何堂主说是,“傍晚到的,彪哥给安排在钻石包,除冯小怜之外最好的四个头牌都给凑齐了,马总老实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进去送果盘的陪侍打了,还掀翻了酒桌。”
纪先生靠在椅背上,他颇有兴味说,“几天没见,不想他这么厉害了。还说了什么。”
何堂主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好说出口,有点欲言又止,他不露痕迹扫了纪先生一眼,“马总…让彪哥把纪容恪叫去见他。”
纪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全无,他眼底凶光毕现,看上去寒意透骨,在华南都是靠着江湖地位说话,尤其混这条道上的热人,非常清楚谁的背景门道,有几斤几两,因而很少有人敢直呼他名,最不敬的也要喊一声道上的尊称大爷,马总却连请这个字眼都没用,直接开门见山让人把纪先生叫去。
席情和马太太接触比较多,因为马总包了她一阵,当时也花了不少钱捧,席情能够坐上华南首席交际花的宝座,和冯小怜平起平坐,极大关系是马总给捧起来的,他也算为了她一掷万金,但我从没有听她说马总身世背景多么牛逼,连纪先生都被压了一头。
可他这话的风头,出得可是不小。
纪先生盯着窗外愈发模糊的江景,他唇角沉下的弧度越来越大,我看他极其阴沉的面庞气都不敢喘,他静坐了片刻,起身从何堂主手上把黑皮手套接过来,戴上后一脚踢开椅子,“去会会马樟莱。”
马樟莱能走到今天,也有一部分依靠了他夫人,这也是他和马太太貌合神离双双**背叛对方还仍旧维持着这段婚姻的关键。
世上许多感情都是露水情缘,它虽然非常美好非常热烈,但无法长久,因为它最终将败给现实和时间。而掺杂了利益的婚姻,只要一方的利用价值还在,这条链子不崩裂,就可以一直心照不宣的持续下去。它本身感情浓烈还是浅淡已经不重要,关键在于它的存在能否为彼此带来价值,马樟莱和他的夫人就在互相利用和依靠,马樟莱需要马太太娘家的权势,只要马太太娘家一天不没落,这个位置就一天不会禅让,而马樟莱在商业界的地位也十分高贵,马太太需要一个满足她虚荣让她在贵妃圈子炫耀的丈夫,同样也需要给自己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即便私生活再如何荒唐,权衡利弊双方都会妥协。
我和姜环也是这样,我们起始于他喜欢我,渴望占有我,而我想要攀附一棵大树遮荫蔽凉,得以在华南风光生存,可以不被人看扁被人踩踏被人嫌弃,我只需要在姜环一人面前低头承欢,就可以在无数人面前昂首挺胸,这对我来说算不上诱惑,但却是让我可以非常骄傲自尊生活的途径,再冷血的人类也比其他物种多了七情六欲,三年时光让我爱上姜环,也因为他很多次弃我不顾的选择开始对这段感情质疑和失望,我有时候在想,倘若我没有失掉这颗心爱上他,我也不用在乎他的选择,会不会我仍旧过得很快乐,为了姜环做一个没有主见的女人,管他对我好不好。
可惜这世上没有倒回的时光,也没有让一个人把心失而复的机器。
我们在乘车去往金苑的路上,何堂主又接到了场子的电话,那边语气很急促,叮咣乱响,何堂主十分冷静告诉对方稳住,容哥马上就到。
他挂断电话后,让司机再开快一些,侧身从副驾驶回过头看着纪先生说,“彪哥扛不住了,马总带人过去动手。”
“动手。”纪先生的语气显然不太相信马樟莱竟然敢这么放肆,“他哪来的胆子。”
何堂主压低声音,显得有几分讳莫如深,“听说他老岳丈和马总的后台也是故交,知女莫若父,当爹的肯定清楚自己女人脾性,马太太玩儿鸭子玩出了人命,第二天就把消息递到娘家,马总后台当然要保这个世交的独女,已经到局子打了招呼,所以这案件始终撂着,估计局子那边想法就是等风波过去,再悄无声息的封掉,反正华南这片花花世界,每天风月场上都会死人,久而久之人们麻木了,谁也不会再关注。”
纪先生听明白了原委,他冷笑说,“怪不得这样猖狂。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他说着话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纪先生语气发了狠,“再退让下去,等我赶到金苑还不成了废墟,让彪子带人动手。”
何堂主听了有些迟疑,“和马总动手?可他后台…”
“华南地界上,我说了算。”纪先生目光阴森得仿佛罩了一团寒气,从骨子里往外渗透出来,“敢在我场子撒野,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他放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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