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常看了李景隆一眼,见他不说话,只得惶然俯首道:“臣等奉皇上之命,前来向殿下求和。皇上愿依前议,尽割江北之地,与殿下分踞长江南北,共掌天下,只要殿下应允,皇上可以先行诏告天下,再请殿下退兵。”
朱棣仰天大笑,笑声未歇,便把虎目一瞪,凛然道:“俺朱棣以前毫无过错,皇上却无端加罪。皇考封俺北平藩国,皇上却受奸臣挑拨,不但欲夺俺封地,还要把俺变成阶下之囚,朱棣奉天靖难,所求只为除奸,前次庆城郡主来,本王已将‘奸佞榜’奉与陛下,只要陛下尽诛榜中奸佞,朱棣立即退兵,若是办不到,那朱棣就依起兵靖难时告示天下之言,亲自去金陵,铲除奸邪!”
“殿下……”
茹常还待再说,朱棣拂袖道:“去吧!”
三人不敢再言,唯唯站起,李景隆站起身,有些不安地看了夏浔一眼,夏浔向他飞快地笑了一下,不引人注意地点了点头,李景隆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忙也做出一副惶然模样,随着茹常和王佐退了回去。
看着三人走远,夏浔拨马到了朱棣面前,说道:“殿下此去恐怕是非入城不可了,殿下可曾想好,如何面对皇上?”
要知道,燕王起兵靖难,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的,那么等他到了南京,杀了那几个榜示天下的“奸佞”之后又该如何?取天子而代之?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朱棣可以以靖难的名义与天军一战,理直气壮,不怕人背后诟责,可是如果把侄儿踢下皇位,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眼下朱棣最犯难的就是这件事,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除掉方孝孺等人后他真就回兵返北平?那是不可能的,白痴都不会那么干,打蛇不死,后患无穷,难道等皇帝缓过气来,再搞一次靖难么?何况,时移势变,到了今天,皇位唾手可得,昔日他是敢想而不敢做,现在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而代之,对那皇位他又如何不动心?
可是让他头痛的,恰恰是没有名义,面对夏浔这样的心腹,朱棣自然不必掩饰自己的野心,一听这话,双眸便是一亮,忙问道:“文轩欲待如何?”
夏浔道:“臣想,抢在殿下大军之前,先行潜回金陵,见机行事。”
朱棣是个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有些话他也是不方便明说的,故而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自去安排,需要本王有何配合,只管一一言明。”
夏浔笑笑,拱手道:“殿下这里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无需有所顾忌,臣只要进了金陵城,便可调动飞龙力量,此非两军对垒,有他们,就足够了。”
李景隆、茹常、王佐三人回了南京城如此这般一说,朱允炆面色惨白,曾几何时,燕王朱棣步步退缩,交出兵权、交出燕山三护卫、交出三个儿子为人质、跑到北平街头装疯卖傻,只求他能放弃追迫,谁会想到今时今日,他反过来欲割半壁江山亦不可得?
眼见朱允炆神情惨淡,众文武缄口不言,方孝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皇上,为示皇上求和诚意,不如……再请诸王去为陛下议和罢,各路勤王之师还在途中,大势未必不可为,只要能拖延些时日,战局说不定还会再起变化。”
朱允炆现在是全无主意,形同木偶,一听方孝孺的建议,管他有用没用,立即照办,随即下诏,令谷王朱橞、安王朱楹等王爷再往燕军大营求和,听说兄弟们来了,朱棣开营帐相迎,请他们入帐,摆开酒席,盛情款待。
谷王朱橞刚刚说明来意,朱棣便大笑道:“诸位皇弟,请你们好好想一想,陛下这话是真心话么?”
朱橞硬着头皮道:“皇兄明鉴,以弟等看来,陛下确有议和诚意。”
朱棣夷然一笑,说道:“朱棣挥军南来,只在擒拿朝中奸臣,今奸臣未获,若就此退兵,朱棣如何向天下交待?如何向四年来百战沙场、血染征袍的无数忠贞将士们交待?”
朱橞还要再说,朱棣睨着他道:“十九弟,咱们是兄弟手足,当初皇上受奸臣蛊惑,逼得你十一哥全家***,惨不忍睹。你五哥、七哥、十二哥迄今还关在牢里,如果不是俺忍无可忍,举兵靖难,你我兄弟今日还能在这里吃酒么?说不定你我早就关在凤阳高墙之内,一墙之隔,亦不得见。”
朱橞听到这里,住口不言,朱棣又扫了几个弟弟一眼,说道:“众位兄弟,你们好好想一想,皇上自登基以来,对咱们这些至亲,可有一丝骨肉之情?今日皇帝要你们来向俺议和,昨日他待你们又如何?四年来,你们在京城里,在他眼皮底下,夹着尾巴本本份份,尤惧陛下再下毒手。
今***们欲为皇上解围,俺这大军一撤,勤王之师赴京,谁来为俺解围?待俺朱棣被朝廷剿灭,那时,皇上的屠刀架到你们的头上,谁又会为你们解围呢?你们今日要保的那班奸臣?他们只恨俺朱明皇室一干宗亲,不能死光死绝!”
诸王闻言,沉默不语,朱棣举杯道:“兄弟们,为兄这番话,你们好好想一想。好了,你我兄弟今日难得重逢,今日只论手足之情,不议军国大事,军中酒席简陋,迁就一下吧,等来日金陵城里,咱们兄弟再同席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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