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呢?真的如茶壶中的热水,收放自如吗?再见之时,难道形同陌人?
为何自己做不到?
岚音掩着云锦被角,失声痛哭着。
乾清宫东暖阁内,玄烨手握着莱州湘竹紫毫,在宣纸上重重的写下放下二字,一旁的红木龙案上,早已厚厚一摞。
字如心境,书写的放下二字,笔锋凌乱,无一可圈可点。
玄烨孤立烛光下,苦不堪言,克制着心中对岚儿的思念,今后如何面对?自己竟怕了,萌生着逃避的念头。
但却填满着对岚儿的情谊。
“朕的心好痛。”玄烨独对孤月。
“皇上,日子久了,许就不同了,还请皇上保重身子啊,这良贵人定也是夜夜不眠啊。”梁公公劝慰着。
“岚儿。”玄烨深情的苦唤,淹没在龙案上那摞厚厚的放下之中。
次日清晨,长春宫的角落里,传来安抚之声,“好姐姐,不要哭了。”正是机灵的小安子。
“如今皇上都几日不曾来了,主子又无根无派,咱们奴才也随着受辱啊。”玉珠想着几日前无辜被扇的耳光,脸颊仍火辣疼痛。
“好姐姐,咱们奴才不就是侍候主子吗?受苦受辱也是替主子受的,主子定也会记得的。”小安子献媚道。
“理儿虽这么讲,但咱们主子也未曾想过争啊,这宫中如若不争,哪里还有一席之地啊,主子又无依无靠,咱们做奴才的,今后也定难出头了。”玉珠爱慕虚荣,曾经在永和宫时便心存不服气,没想到长春宫仍一直压制于落霜之下,又逢岚音失宠,心里更为窝火。
“哎呦,我的好姐姐啊,您可小声儿些啊,对主子不敬,可是宫中的重罪呢。”小安子轻轻捂住了玉珠的小嘴。
“怕什么?”玉珠打下小安子细皮嫩肉的手。“真不是个爷们儿。”
“嘻嘻,奴才本来也不是爷们儿。”小安子低着头,羞红着脸。
“好了,忙去吧。”玉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晦气,转身去了。
小安子望着玉珠的背影,眼中闪过阴险的笑容。
“良贵人接旨。”严厉古板的老嬷嬷的浑厚之声划破了长春宫的寂静。
岚音刚刚用过早膳,正准备绣对儿帕子,被突来的喊声惊吓。
“岚音接旨。”岚音面带不解的跪下。
落霜和玉珠也随之跪下,面露惊讶之色。
“着贵妃懿旨,永和宫的小阿哥自昨夜一直哭闹吐奶,经太医们瞧了,小阿哥是吸了不干净的东西,昨日只有良贵人去过永和宫,奴婢得了贵妃懿旨,特来搜宫。”
岚音睁大了眼睛,这自天而降的祸事,从未想过?
落霜暗道不好,佟佳贵妃定是设好了局。
“良主子得罪了。”老嬷嬷面无表情,“搜。”屋外进来一众宫人,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四处乱翻,故意失手打落屋内的物件。
“你们,你们?”玉珠急的语无伦次,失声痛哭。
岚音只是静静的坐着,如今自己如案板上的鱼肉,还有什么期盼?
落霜心中也生着伤感,主子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皇上的性子,怎能看着主子受辱呢?
“嬷嬷,您看?”只见一单薄的小太监从镂雕山石状红木座底下,取出一绿色的香囊。
嬷嬷手中攥着香囊,“良主子,永和宫走一趟吧,各宫的主子都在呢。”
落霜拽住了欲要反驳的玉珠,这一切早已布置的天衣无缝,怎能逃脱,这招可真是狠毒啊,既离间了主子和德嫔,又将主子致以不义,谋害皇子可是重罪。
长春宫内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落霜绞尽脑汁想着那不忠之人,看来玉珠许是也变了心气。
岚音轻轻起身,望着满屋狼藉,“落霜,我去去便回,你带着宫人将屋内收拾一番,我回来时,长春宫必要恢复原来的模样。”
“是,主子。”落霜想起,佛堂走火后两人的约定,危难之际,必要保全一人。
对着岚音微笑道,“主子放心去吧,莫让众位娘娘等急了。”
嬷嬷攥着香囊趾高气昂,“良主子请。”
岚音一路上都低沉未语,太过平静的后宫,才最为可怕,整日里提心吊胆,倒不如来个痛快,却没想到,她们在小阿哥身上下了功夫,小阿哥还不足一月啊,她们也得去手?
忽然想起毓庆宫深夜的那晚汤药?莫非?
岚音不敢去想,太子自幼丧母,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啊,虽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皇太后护着,也终有被害之时,想着那夜崔公公的谨慎,送药宫人的震惊,岚音想到了真相,原来太子那夜根本没有饮下宫中太医们熬制的汤药,而是再一直等着宫外的药。
即使太医为心腹,取药之人、熬药之人、奉药之人一环扣一环的呈上来,或许救病之药,早已成了夺命之药。
这便是后宫,无声的厮杀,更似血腥战场,同样血流成河。
只因处处暗藏着令人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有何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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