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知无不言。“我和傲彬相处以来,发现他其实很想有一番作为,需要在仕途上攀登高峰,却选择忘情于江湖;他明明有极高的断案天赋,可偏偏放弃了捕快这一职业。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前后都很矛盾。而且,他隐约间跟我提过,对官场上的一些现象感到很反感。现在,你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所以我能断定,正是这台‘猫鬼案’改变了傲彬原本的生活。既然此案使你家破人亡,可事到如今,傲彬在西京依旧只认准你一个朋友,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们之间的友谊吗?”
“哟呵!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没想到你和傲彬呆久了,也学得一身推断本领。我还以为你只跟他学会了逛青楼呢!”残花揶揄道。
一刀被说得哑口无言,因为他去过云端仙境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尹妖儿闻言绣眉微蹙,但并没有深问细节,可能是她觉得天下间就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她接着说道:“‘猫鬼案’一时间陷入僵局,无论医治还是寻凶都没有丝毫进展。傲彬此时被派往先去办理一个走私盐的案件,结案后,其在回大兴城途中救了我的父亲。”
听到这,一刀想都没想直接说出:“这家伙肯定又干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了。”
“我父亲靠倒卖药材为生,回家途中遇见山贼,幸亏傲彬出手相助。于是,他们二人便这样结识了。后来,父亲邀傲彬到家中作客,以答谢救命之恩。一来二去,大家渐渐熟识起来,傲彬也向我们谈起了这台令他十分费解的‘猫鬼案’。”
“相识之初,你们似乎并不想让傲彬知道你们会蛊术,可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为何就让我们了解一切?”一刀再次打断尹妖儿。
“蛊师通常都不愿泄露自己身份,因为在施蛊前,若对方已有戒备而导致施蛊失败,这极有可能会造成对施蛊者的反噬。当时我父亲正是用倒卖药材来掩饰身份并养家糊口。而我在当年那件事情过后,已经是这里家喻户晓的蛊师了,平日里大家遇到疑难杂症走投无路时,便会到我这寻求破解之法,但没事时,对我都会退避三丈,犹如面对蛇蝎。你们迟早会知道我的身份,由我自己说出来,可以避免许多误解。”尹妖儿解释道。
“你能不能别总是打岔,听故事最烦中途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了。”任王成对一刀发出了抗议。此言一出,除尹妖儿外的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一刀讪讪地对众人表示道歉。
“我和父亲听闻皇后症状后虽已怀疑此为蛊术,但依旧没有言明。直至傲彬说皇帝已限期破案,否则所有办案人员一律严惩时,父亲才决定不能放任傲彬被祸及。若非此事危及恩人性命,我们依旧不愿表露身份。说实话,当时傲彬并不完全相信此案与猫鬼有关,他依旧认为肯定是什么人暗中对皇后下了毒。后来,父亲开了一副方子,经迎雪遗验证并让皇后服下,她的病情有所好转了,傲彬才开始相信却有蛊术的存在。”
说到这,尹妖儿再次为众人倒了一杯解毒水。所有人不再怀疑和排斥,为了自身安全,均将其一饮而尽。
就在尹妖儿叙述傲彬往事之际,马开、徐建安、刘普正率领着五千精锐军士,马不停蹄,杀气腾腾地向大兴城赶来。“马开,陈贵人说自己不便带领过多军士离开洛阳太久,所以才派我们三个来追击目标,但我怎么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徐建安说道。
“的确。陈贵人看似柔弱女子,其实武功非常高,而且杀伐果决,这是我们都亲眼目睹的事儿。我们祸乱江湖被擒的共有九人,陈贵人与我们一一对决,称谁若胜出便可自由离去,结果无人是其对手。但其中三人却宁死也不肯归顺于一个女子,结果都被她击杀了。可是这次,她似乎很矛盾,既想击杀目标,又有些不忍心。”刘普接话道。
马开略作思考后回答道:“我想陈贵人这么做原因有二。第一,我们归顺朝廷后并非陈贵人亲身侍卫,而属宇文化及大人管辖,这次出来,从程序上说乃陈贵人借用宇文化及大人的手下,因此不便时间过长。第二,这次击杀的目标与陈贵人肯定有某种难以割舍的恩怨,所以她产生了既恨又不舍的情绪,所以不愿亲自出手。行啦,多的咱们也不要猜测了,免得遭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个女人的冷酷,三人同时不寒而栗,立即停止了对此事件的讨论,专注地默默赶路。而另一边,陈婤拔营返回洛阳,路上王大广向其询问:“贵人,马开他们此次追击的目标有多少人?”
陈婤粗略估计了一下答道:“大概四至六人左右吧。”
“目标如此少,我们何须动用五千军士呢?”王大广又问。
陈婤没再直接回答,而是凤目微眯,透露出一股杀气问道:“王大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宇文化及那儿混得风生水起了,所以如今敢对本宫的旨意开始问东问西?又或者,是宇文化及授意你对本宫进行监视?若如此,本宫回去倒想和宇文化及好好聊聊了。”
犀利的言词如同其剑法般举世无双,陈婤散发的气场瞬间让王大广惊出一身冷汗,他唯唯诺诺地解释道:“不……属下不敢,属下绝无意冒犯,请贵人息怒。属下只是对追击的目标有些许好奇而已。”
“好奇心会要了你的命!”陈婤不愿多作解释,也懒得理会王大广的求饶,依旧充满威胁地回应道。
王大广闻言,差点从马背上吓得摔了下来。其跟在陈婤身侧不停地说道:“贵人饶命……属下知错了……”
的确,此次讨伐一刀等人,宇文化及能如此爽快地答应陈婤出兵,原因有以下几点:首先,宇文化及本身和一刀等人就因冯媛媛有过节,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早就产生欲杀之而后快的想法了。其次,宇文化及很看重王大广等人的能力,但他们毕竟是陈婤的人,陈婤要用他们,自己不得不依。最后,宇文化及从未放弃过把这几个悍将争取到自己阵营中的想法,首先产生动摇的便是王大广。此番出征,宇文化及确实授予王大广查探陈婤背景虚实的命令,毕竟这个女人实在太神秘了,身在帝王家却有惊天动地的武功,极不符合常理。可是,这一切陈婤又怎能想不到呢?
“行啦。今后守好自己本分,切莫作出跨越雷池之举。这条命,本宫暂时先给你留着。”许久之后,陈婤终于回应了王大广的请求。
王大广如释重负,一身衣着早已被汗水浸湿。陈婤之所以突然网开一面,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考虑:如今,宇文化及都敢派人来此探我的虚实,已说明朝中已有部分人开始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了。陛下出于迷恋我的姿色,以及出于稳住南陈残余的考虑,绝不可能说破我的过往,但梅、兰、竹、菊对我是知根知底,他们如今却和一刀成了好友,会不会让我的秘密暴露呢?虽然此次截杀一刀没有惊动他们,但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到时就麻烦了。或许,身在宫中就不能讲什么情谊,我应该先将这四大杀手灭口才行。还有那个坚流心,足智多谋,如果碰见他,我的身份决计隐瞒不了,此人也必须尽快除掉。不过,杀这些人有一定难度,最好解决的还是童都隆这个家伙。上次他没认出我来,若认出肯定会对我的过往说三道四,虽然他对我的一切不是很了解,但杀鸡儆猴,给宇文化及一些警告也未尝不可。
此时,若非有令陈婤更加寝食难安的人物存在,或许转瞬之间,王大广就没命了。他虽也被吓得魂不附体,但却想不到命悬一线其实是因为有人为自己挡了灾。
“父亲开的方子很简单:‘腊月死猫头烧灰,水服一钱匕,二日即可痊愈。’这是针对猫鬼野道之蛊的法门,但在常人看来却很妖邪。皇后痊愈之时,朝廷便已对我父亲起了杀心,但那时还未找到真凶,于是他们就诱导傲彬来请我父亲协助破案。父亲的蛊术比施蛊者高,因此很快确定了嫌疑者,经大刑审讯,确定乃皇后之弟独孤陀命自家婢女徐阿尼所为。”
“兔死狗亨,鸟尽弓藏,于是杨坚下诏——‘蓄猫鬼、蛊惑、魇媚等野道之家,流放至边疆。’傲彬向大理丞杨远求情,因而被革职,于是我们三人共同踏上了颠沛流离之路。起初,我恨死了傲彬,可父亲却说这是我们父女命中该有的劫。”
“此后三年的时光中,傲彬带着愧疚对我父女照顾有加,因此我并没有吃太多苦。三年后,父亲病死他乡。而我和傲彬也在这段时间有所成长,曾稚嫩的脸庞已逐渐成熟,个子也长高了不少。改头换面后,我们悄悄返回大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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