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
这一场感冒,起先她没有重视。鼻子塞,头昏沉,还能撑着上班。拖了一日,自己觉得吃不消了,起床都气喘吁吁,走两步都像要出虚汗。不用体温计,她就知道自己在发烧。她这个样子,早高峰时间去挤地铁,不太现实,便先去医院拿药。
看病的人特别多,她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行动迟缓,一个人挂号、候诊、验血等报告,最后医生给她配了药水吊点滴。
留观室的人也很多,护士给她插了针,她打了一个电话给顾二勤请了假,便阖上眼,靠着椅背休息。
许霜降永远都不会忘掉接下去的细节。
多少午夜梦回,她希望这一天会不一样。如果说,这辈子能够让她改一天,那么终此一生,不管其他的日子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不尽美,她都可以不改。
她不改和麦修斯凑巧一起扔垃圾淡淡道别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觉得自己能开朗爽快地再多说几句祝福就好了。
她不改令她耿耿于怀的同意陈池买股票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总会很心疼那不知流向何处去的钱和他们此后的清苦生活,那时候她连一只红薯都舍不得买啊。
她不改婉拒教授提议毕业后在系里做实验技工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就觉得若是有机会继续半工半读博士,从此定定心心在实验室里过至纯至简的日子,也是一种特棒的人生。
她不改在顾一惟公司面试时沉默微笑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总想着自己能强大到云淡风轻该多好。
她不改和陈池争执吵闹的每一天,即便那样伤心。
她只想改这一天。
“坐这儿,这儿有个位置。”
许霜降睁开眼来。她本是在打盹,一个人吊点滴,不敢真休息,所以不时会睁眼瞧瞧挂瓶里的液位。这会儿,她旁边的座位空着,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男子头发微卷,用啫喱水定了型,看起来就像高中刚毕业就打工的大男孩。女孩扎了一个马尾辫,脸蛋圆圆的,好像不是很中意这座位,转头瞧了瞧四周,扁起了嘴巴。
“是不是想吐啊?”男孩赶紧道。
“没,”女孩轻声道,“那个人好像差不多了,他走了,那边就有两个座位,我们坐那儿去。”
“先坐一个,等人家好了再说。”
女孩就坐下了,仰起头问:“婚纱照怎么办?”
“我妈说等三个月过去了再拍。”
“那时候怎么拍嘛。”女孩嘟着脸道。
“就听我妈的。现在天还冷,衣服穿穿脱脱,再着凉怎么办?”
“也是哦,可……不好看了嘛。”女孩瞥着男孩,一脸烦恼,过一会儿似乎有点忐忑,“挂盐水要不要紧啊?”
“那怎么办?医生配的,不挂好不了。”
“看病的时候,我忘了说,要不要紧啊?”
男孩迟疑道:“我去看看,护士怎么老不来,顺便再问她们一下。”
许霜降微微侧头,瞥了瞥女孩,继续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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