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要返程了。她买到的是和陈池同样的车次,需在火车上过一夜。
陈池自己跑外面挺能顶事儿的,放到许霜降身上就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总觉得他要是少交代一句,老婆就憨呼呼地被人在路上骗了。从下午开始,他就抽着空给她远程指挥。
“到得太早了?候车室里都是人?就是这样的,你找个座位等着,饿了就拆包零食吃。等上了车,会有盒饭卖,现在就待在候车室里,哪儿也不要去。”
陈池的原则是,许霜降在回来的路上,按着既定的路线,一步扎一个坑,乖乖地窝着,别去坑外游荡。
许霜降试着听从了十分钟。候车室里嘈杂不堪,她压根儿坐不到位置。
她赶上了春运潮开始,就这一间两三百坪的候车室里,挤下了数不清的人,黑压压一片。她斜挎了一个小包,里头装着身份证和车票,背上有一个背包,里头全是带回去的土特产,手里拎着一个拉杆箱,装着她的换洗衣物,还塞着电脑和公司给的资料。对陈池来说,这负重已经足够压垮他老婆娇小的身板儿。但事实上,许霜降依然属于轻装上阵的人。
大多数的人,拖了不止两三件大行李,大号箱子大号编织袋,全都鼓鼓地,那些小背包、塑料袋、礼品盒什么的完全不值一提,孩子们被牵着抱着背着,睡觉的、啼笑的、被大人喝斥的,隔不了几多步就有一个。
成百上千人摩肩接踵,共同呼吸,吞吐出暖潮气味儿,熏得人胸闷。没有人刻意大声嚷嚷,但所有人的声音被候车室的四壁包着,反复震荡,嗡嗡嗡地混成了一锅怎么也消不下去的背景噪声,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头昏的了。
许霜降拎着她的行李沿着候车室边上兜转,对那些小卖部里的蛋糕和饮料毫无兴趣,然后又在开水间探头瞧了一眼,见好多人挤着冲方便面,那特有的冲鼻香味儿真说不清,吸引不了她丝毫食欲。
许霜降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候车室。她的小聪明其实也蛮多的,知道自己孤身女子在外,容易招心眼不正的人待见,于是坚决执行一条行事准则,哪怕心里再茫然,面上要不慌不忙装淡定,东张西望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半分钟。所以,她只是瞅了瞅川流不息的人群,就迅速融入进去了。
陈池在和人谈事情的时候,许霜降已经找到行李寄存处,笑容甜美地和发牌子的老大爷搭上话。等陈池再打电话时,她已经轻松自在地出了火车站,贪婪地吸上了几口冻得舒爽的新鲜冷空气,并且踱进了温暖的肯德基店里吃上了套餐。
为啥她要选连锁店?其实她是蛮想再吃吃地方特色菜,这没多久可要拔脚走了,来一趟挺难得的。但是连锁店全国一个样,在火车站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于环境上给人一种稳妥感,还不用怀疑别人给她在价格方面下套子。瞧她独坐一隅,吃得多惬意。
这就是许霜降在个人安全出行上的小窍门儿,都不用陈池教。
陈池等下属走出他办公室,立即拿起手机,他想着她孤零零待在候车室里,如同战战兢兢浮在人潮汪洋中的一片小树叶儿,人家经过,她就得抱着拉杆箱给人腾点过道的地儿,相当于小树叶不由自主被推得打个旋儿,春运多少人,她得打多少个旋儿,陈池心头悬得慌。“霜霜,坐着吗?挤不挤?无聊吗?”
“不挤,不无聊。”许霜降气定神闲道。
陈池听着电话那端的背景音乐不对头,怎么是那么一首朝气蓬勃充满张力的爱丽丝漫游仙境呢,他赶紧问道:“你在哪儿呢?”
“吃汉堡套餐,冰可乐换成热牛奶了。”许霜降让陈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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