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显垂首,钟室深深,难窥其容。
张放哈哈大笑,看看日头,道:“时日不早,莫让皇太后久侯,失了臣子本份。石太仆,走吧。”
望着张放仰首大笑的背影,石显没有动怒,只是脸色更阴沉了——他本想扎张放一针,没想到,反被深深刺了一剑。
……
长乐宫前殿,帘后的皇太后王政君看到了那个令她牙痒痒的外甥,她与石显一样失望——那张俊得不像话的脸上,并没有她想看到的惶恐、失措及讨饶,只有一贯的云淡风轻。
“臣张放,拜见皇太后。”张放只是简简单单地合袖一揖。大汉朝就是这点好,即使拜见皇帝、皇太后,也就一揖了事,而皇帝、皇太后还得还礼。当然,起码你得是千石以上官员,几百石小官,就别想有这样的殊荣了。
“免礼,入坐。”
“谢皇太后。”在宫中女官的引领下,张放神态恭谨地在左首短案后端正坐下。
前殿是正式场合,张放只称“皇太后”而不称“舅母”。同样,王政君也以臣子视之。
这一刻,没有亲情,只有怨怼。
王政君首先不问张放,而是问石显:“富平侯少入长乐宫,石太仆可带他看了什么好玩的?”显然,王政君以为石显没按自己的吩咐做,否则这十七八的富贵少年郞,又怎会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
立在宫门侧垂手听候的石显一脸无奈的苦笑,他对张放的了解,远远多过王政君,对这恐吓本不报什么希望,只得答道:“回禀皇太后,仆引领富平候看了会钟室。富平候少年老成,有胆有识,仆深为佩服。”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人家根本不憷,皇太后你的算盘落空了。
王政君显然颇为意外,从帘子的缝隙间认真地看了这外甥几眼。还真是,小小年纪,却有着只在兄长、丞相、大司马这些老臣脸上看到的沉静。看来,是有点小觑这小子了,难怪如此大胆,敢鞭挞自家兄弟、逼死王家子侄……
一想到这些,王政君胸中就腾起一股怒气,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股渗骨的寒气:“富平侯,河东循行很是威风啊。”
张放欠身道:“不敢。臣曾遇险,为山贼所袭,险被熏烧,当时那个狼狈啊……若皇太后看了,一定不会这么说。”
两人一开腔,就像高手搭腕子,瞬间发劲,锋芒毕露。
王政君胸口的怒气没下,脸上青气又升,语气尖锐起来:“山贼啊……河东流民甚多,为盗者亦众。富平侯循行河东,主理迁徙,这可是件得罪人的事。你年纪轻轻,不知轻重,难免会惹下些麻烦,致有遇袭之事。富平候当以此为鉴,日后行事,要三思啊。”
这是借山贼袭击之事,行警告之实。
张放恭恭敬敬道:“臣下明白了,多谢皇太后提醒。也请皇太后多多教导我等勋戚,严于律已,不要做得罪人之事。天下之贼,可不止河东而已。”
对方是皇太后没错,但自己也不是砧板上的肉,被人背后插刀子还要笑脸相迎,这不是张放的处世风格。
王政君差点没被呛死,但就算她是吕后附体,也没可能在当下对张放做出什么事。
“富平侯……你好自为之!”
半晌无声,张放抬头,但见珠帘一阵急遽颤动,帘后已然无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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