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小院守着自己的儿子降生,亲眼看过儿子的小模样,又听过了茹蕙的壁角,知道小丫头与他并不曾离心,几月拒见也只是在使性子和自己赌气后,四爷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书房。
“主子,宫里宣召。”高勿庸快步走进书房,走到书桌前弯腰禀告。
四爷翻动书页的手一顿,沉声吩咐:“更衣。”
高勿庸麻利地替自家主子爷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袍,追着四爷的脚后跟儿把一件大氅交到苏培盛手里,急声叮嘱苏培盛:“跟着主子进宫机灵点儿,这雪眼看越下越大,看着点主子别受了凉。”
眼见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自家主子爷的身影在雪中就快看不清了,苏培盛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应了一声,抱着大氅拔腿就追。
高勿庸站在书房门前,眼见着四爷与苏培盛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飘洒的大雪之中,仰头望天,心中满是忧虑:小主子降生时天现异象,对四贝勒府也不知是福是祸。
四爷顶风冒雪赶到紫禁城,站在乾清宫门前时,已是未时末,申时初,此际,层层阴云覆盖阴沉压抑的天空下,不独紫禁城,整个京城,都笼罩在鹅毛大雪之中。
“四爷,皇上叫您进去。”李德全柔和的声音响起,四爷转回身,对着脸带笑意的李德全点了点头,脱下大氅交到苏培盛手上,手上一撩衣袍,跨过门槛,走进了乾清宫。
“……有道遂舍其国于普明秀岩山中,修道功成,超度过是劫,已历八百劫身,常舍其国为群生;故割爱举道。于此,后经八百劫,行药治病,亟救众生,令其安乐。此劫已尽……”
平缓清朗的声音自内殿传出,四爷快步转过屏风,便见自家皇父双目微阖盘坐在炕上,正听一个修眉俊目、仙风道骨的朝服中年人讲经。
“儿臣胤禛请皇阿玛安。”四爷拍袖屈膝垂手,俯身打了个千儿。
“胤禛来了啊。”皇帝睁开眼:“起来吧。”
“嗻!”
“过来,咱爷俩儿一起听听保章正讲经。”
四爷起身扫了一眼保章正,笑问:“保章正讲的是什么经?”
“回四爷,臣今日讲的是《玉皇经》。”
四爷点了点头,走到他阿玛身边,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等儿子坐好,皇帝示意保章正继续。
保章正正襟危坐,接续被四爷打断的话头:“……又历八百劫,广行方便,启诸道藏演说灵章,恢宣正化,敷扬神功,助国救人,自幽及显过。
此已后再历八百劫,亡身殒命行忍辱。故舍已血肉,如是修行三千二百,始征金仙,号日清净自然觉王如来。如是修行,又经亿劫,始证玉帝。”
皇帝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半晌后,他的手指点了点盘坐的腿:“你想要说的,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保章正站起身,躬身弯腰:“臣告退。”
皇帝点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你都知道。”
轻轻一句话,却让保章正直接趴跪在了地上:“臣万死不敢乱言。”
“嗯。”皇帝满意了:“下去吧。”
保章正又趴在地上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弯着腰倒退出了内殿。
等到保章正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皇帝才转头看向四儿子,“那是钦天监的五官保章正,因正午时的异象,朕宣他来测测祸福。”
四爷脸上表情僵了僵,抬头无措地看着他阿玛。
看着儿子胆怯的模样,皇帝忍不住笑了:“你怕什么?”
四爷嗫嚅着低声道:“那道光柱照着的,是儿子的贝勒府。”
皇帝点头:“方才,五官保章正说道:太上道君送帝入世,帝生具宝光,才敏慧而性慈善,继嗣为王以修道……”
“扑通!”
皇帝眯眼,看向跪在炕前的四儿子:“你在想什么?还是你在冀望未来?”
四爷不敢接话,只一下一下嗑头。
一声一声的叩头声传入耳中,皇帝闭着眼,一次一次做着深呼吸。
“好了!”
终于,皇帝开口制止了儿子的行为。
四爷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皇帝眯眼望着虚空:“自午时到现在,两个时辰,钦天监已收到了几百张贴子……毓庆宫内,太子惶惶……京城内,各皇室宗亲府里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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