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中年人更是附和道:“着啊,石大官人果是将门虎子,见识卓然不凡!灵州人不过生得魁梧些,却脱不开蛮人之浅见,今日灵州人坊市一行,采买了大量货品,连贱民常用的粗纺布都买了几大车,坊市有传闻,灵州人买空了半条街……啊呀,石大官人未曾亲见,或许不知,灵州人用金锭银舫还有宝石来付账……真真的富比石崇①王恺②……”
这中年人的话音未停,旁边一个体型不比郭弥勒逊色多少的胖子接话了,“石大官人,小的可以作证,小的有一家经营苏绣绸缎庄,午后那卫四郎率人亲赴小的店中,用了八十枚金锭支付款项,小的亲眼所见,他那随从于马背上取下一个鞍袋,里面满满的都是赤金!”
这段话犹如烈火烹油,除了最后进入阁楼的郭弥勒,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石元庆的眼睛更是闪烁着跳动的光芒,他毫无忌讳的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平江③周家,坊市里有一店面,不过中流,然否?”
虽然石元庆的回复连半点恭敬都无,周姓胖子却闻言大喜,匆匆忙忙站起身,恨不得把自己的肚腩压到身后去,拱腰抱拳作揖回道:“正是小的生计所在,劳大官人记挂,幸何如哉!”
“坐吧,坐吧!”石元庆故作大方的随和应了声,转而说道:“连同周记绸缎庄这般小店都有八十枚金锭……灵州人今日开销该有几何?”
“怕是该有千万之数……”先前的中年人喃喃自语。
石元庆坐直了身体,颇为悠然的说道:“千万之数不止……莫要忘记灵州人东来是为采购食粮……古人云,小儿持金过市……莫过如此啊,城南二十里那庄子里,灵州人不过百五之数,算上帮佣也难超三百,数千万贯财富……他们保得住?”
有石元庆这有心人刻意引导,话题的方向开始越发诡秘,而在场人心也愈发杂乱,几个平素口碑一般的家伙,眼中更是闪烁着难明的光芒。
眼见阁内气氛愈发不堪,郭弥勒感觉自己该尽的心意也已经尽到,却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扭动两下站起身来,“石家大郎,你等诸位尽管安坐……前楼尚有贵客,某家前去探看一二,少陪……”
石元庆说得正觉恰到兴头,有些不满的瞥眼道:“弥勒哥哥真是扫兴,莫非真的改性做了善人菩萨?”
“哈哈”郭弥勒照例用笑容掩盖心中所想,为了避免太过生硬,随又解释道:“大郎,大相国寺新近来了一位智善禅师,曾有言‘贪嗔痴使人躁,怒怨哀令人伤,皆不利养生’,愚兄颇有些感悟,不想妄行招逆,还想多活些年份,静览这世间繁华!”
他这话算是老成持重,但很显然,类似佛偈的话语是入不了石元庆的耳朵的,这石家的庶子同样笑着答道:“弥勒哥哥既然不愿掺合某这红尘俗事,便要坚持到底……莫要哪日改弦更张,那可要贻笑方家……呵呵!”
这话表面说得和气,但内里阴恻恻的寓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郭弥勒心中有些不爽,却也不做辩解,只是随意拱了拱手回了一句,“多谢贤弟提醒!诸位尽情吃喝,有甚子需要,只管招呼,恕郭某不奉陪!”
言罢也不顾众人后话,便出门而去,甚至还记得随手在身后把门掩住。
作为胖人,他的脚步当然不快,心思沉稳之下甚至还有余暇倾听身后传出的动静,隐约听见石元庆毫无顾忌的在小阁内说着,“石某只想为家父讨回荣耀,伍教头该是想为兄弟复仇,灵州人有数不清的财富……灵州人或许战力不错,终究失之于人数太少……明日夜晚,吾等只需召集两千人,拿下灵州人……即可尽享节日之乐,便是皇帝有所耳闻,亦不会苛责……”
郭弥勒脚步一顿,暗暗为这石元庆的胆大妄为而心惊,同时又在揣测——灵州人果如石元庆所说那么容易对付吗?当今皇帝虽说性子偏软,却也不是眼界狭隘之人,朝堂上更是汇集了天下智慧之士,他们会不清楚灵州人的底细?
如果他们都不清楚灵州人的底细,为何堂堂国舅会被下牢关押,几大宰辅都无异议?如果他们清楚灵州人的底细,那么灵州人的实力该有多强?还有……石保吉把这个庶子拉回东京想要作甚?为了试探灵州人的手段如何?就凭借屋子里那些商贾之辈还有帮会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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