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震惊并非没有缘由,比如地下某段该是城门的位置,那周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塞满了不同姿势的尸骸,那些尸骸不单姿势充满了扭曲,甚至大小都不同,很明显那并非是寻常的瘟疫丧坑,显然是用尸体堵塞城门造成的结果——什么时候才需要用尸体或者活人来封堵城门?
答案不言而喻。
而另有一段该是城市街道的位置,铺就了一层姿势扭曲的尸骸,尸骸中间夹杂着乱石与断折的树木枝干——那该是洪水来袭的时候所造成的苦难……而这一切,所谓的“历史”上,从未曾有过记录!
仅仅从开封府东北绕行外城至南郊,这么一段不过二十多里的路程,类似这类的“景致”可说非只三五处……
因为看到了太多旁人无法见到的东西,傍晚抵达这座庄园的时候,罗开先甚至没什么兴致巡视,连见到崔十八郎安然无恙的时候,连惊喜都欠奉。
这样一个夜晚,窗外明月高悬,按时节推算该是腊月中,他一个人仰面躺在睡榻上,却难以安眠思绪万千。
秉直而言,罗某人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喜欢悲春伤秋的人,在他看来,只有那些所谓的诗人或者某些喜欢扮演公知的人,才会有那样的“情怀”。
但是,一路见识了太多“落后”的民俗,再到这时代常被后人誉为“中古时代最繁荣兴盛的东方帝国”的都城,偏偏这座都城的地下就是层层叠叠的废墟,地面上纷扰的人群与地下废墟里堆叠的尸骸……
如此强烈的反差,对于已经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罗开先来说,怎能无动于衷?让他怎能如过往那样对自己说“人皆有一死”?然后安然成眠?
罗开先只是“神经大条”,而不是“没心没肺”,两个词都是说人承受能力强大,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前者是抗压能力强,能够抵抗各种心理压力,后者则是万事不走心,也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唯我心态。
向来喜欢把责任扛在肩上的罗开先显然无法做到不闻不见,所以,失眠也就在所难免。
忧国忧民,哦不,眼前的国并不是他的国,所以简洁一些只能称为忧民——东方这片土地上所遭受的苦难该有多少?
一旦他这个外来者有所行动,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会变好还是变坏?
比如眼前,因为崔十八郎引发的事情,他罗某人找到那个杨景宗一刀砍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宋帝赵恒即便不会在意,也会为了避免皇权受损而有所举动,至于会有何举动,现在难以推测,但是可以预见的是,情况必将不再如眼前一般平静,那么连带这次购粮的事情也势必受到影响……
推而广之,他若率着灵州十四万人高歌猛进四处征伐,带来的后果会如何?他这么躺在睡榻上闭着眼睛想也能推测得到,首先会导致手下良莠不齐,而随着初步的势力范围扩大,必定会让核心人员分散,届时,在权与利的诱使下,会产生什么的变数?人心不稳已是好的愿景,离心离德亦是不无可能!
而肆意而为的终了会如何?结论只能有一个,必将是自取灭亡!
不过,因此而变得畏手畏脚可不是他罗某人的性格。
躺在睡榻上的罗开先推算了半个晚上,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万事还是应了他在后世曾经听过的一句话,“诸事皆需小心求证,大胆而行”。
如今静夜细想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初抵这个时空的时候,所发的那个宏愿究竟有多么恢宏——改变东方族群性格,细细算来,改变一个族群的性格要比后世的变性手术艰难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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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生理特征,人是脚踏实地生存在地面上的物种,这是基本的生存特征。恐高症不止是因为心理,更因为凌空而立打破了人的生存习性。猪脚面对的这种局面,可以参照考虑如今正热门的高空玻璃栈道,那玩意儿可不是说笑。
②叠城,确有其事,至今仍为半开发状态。实际上,猪脚时下所在的时代,叠城还少了一层——宋都汴京,黄河下游地势在历史上经历过无数次的抬升,这个时代的宋京在金人和蒙人陆续南下之后彻底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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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这一章真的不好码,猪脚真正开始触及宋国这个古国,当然不能再保持之前路上的悠然心态,所以……改了足足六次,最终还是确定这样了,算是作为猪脚心态转变的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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