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馥,今日营地驻扎不远之处有个芦苇荡,极大极浩荡,秦航说芦苇很美,风过招摇一色,望去如浩浩白海,我站在芦苇荡边看了很久,竟仿佛听见海潮之声,有鸟儿从荡顶掠过,鸣声清脆,落了一根白羽在我袖中,我命秦言去采了最大最美的那一根芦苇,将鸟羽和芦苇随信附上,但望你也能听见风的声音。”
信上粘着一根洁白的鸟羽和一枝微微有些发黄的芦苇,在油灯的光芒里闪烁着淡淡的荧光,宁馥手指轻轻的抚过细腻的鸟羽和芦苇浅浅的绒,想着芦苇荡边那个清雅而华艳的男子,想着洁白的鸟掠过他乌黑的眉尖,想着风卷起他的衣袂,淡金色的曼陀罗张扬绽放在风中,想着那些飘荡如雪花的芦苇,扑入他月白的衣袍,漫天里燃着白色的火。
她的笑容也越发轻轻,像那一幕美丽的图景,梦般开放在心的天幕里。
摇一摇,掉一封,信封抬头,“九”。
“……宁馥,今日过海,为免惊动而趁夜而行,一整夜涛声起落,听起来空明而寂静,船身起落摇晃得人微微发醉,有倦意,却又睡不着,总是想起祠堂那天,百姓的呼声也和那潮似的生灭不休,然后你倒在我怀里,仿佛海水突然便倒倾……于是更加睡不着,起来在甲板上喝了半夜茶,并将某个鬼鬼祟祟跟在一边的人推下海,告诉他不采到一枚极品珍珠便不准上来,第二天早上他上来了,珠子没有,交上一枚小珊瑚,只有半个指头大,说是无意之中发现的,天生的花朵形状,品质虽不太好,模样却奇巧,是天地造化之工,比一百颗海珠都珍贵……这个人油嘴滑舌不用理他,珊瑚随信附上,你看着好便好,不好,照样踢下海。”
信角,果然粘着一枚小小珊瑚,朱红色,光洁滑润,辫蕊层层,竟然真的是一朵花形,仿佛是牡丹,惟妙惟肖。
确实比一百颗海珠都珍贵。
宁馥用温水泡软信笺一角,小心翼翼将珊瑚剥了下来找了个盒子放好。
摇一摇,掉一封。
这回是个“六”。
“……宁馥,我想着你定然举着信不知道藏哪里好,以你那个多疑的性子,既怕被人偷了去,又怕被宇文陌弦拿去包叶子,所以你最有可能是将信重新塞回盒子,最后我安排好的顺序定然会被你打乱,不过这样也好,很多事情,因为未知而显得更美好些,比如你在取信的时候,就会想,这次掉落的会是第几?”
是的,因为未知而美好,每次都会掉下一封,每次都不知道这次掉下的,会是哪一天的心情记录,便是猜着这些,也是快乐的。
不过这人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连她怎么藏信都能猜得一点不错。
“……宁馥,用你的办法果然是对的,现今大事已毕,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回来,你说过,等我一起回京,可不许先跑,谁先跑,罚谁这辈子再离不开谁……”
……这也叫罚?
“……宁馥,开春也未必见暖,夜寒吹角连营,巡营时仍旧穿得上大氅你记得晚上出门不要忘记穿厚衣裳,上次我给你把脉,那场恶病是寒疾,所以你得注意穿暖和些,不要再次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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