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忘记了。
宁馥无奈的看着他,“你说谢谢我。”
“哦。”宇文陌弦想了会,拍了拍自己心口,慢吞吞道:“你快死的时候,这里很难过,谢谢你让我懂得了,什么叫难过。”
谢谢你让我懂得,什么叫难过。
宁馥深深望着那个扣着自己心口,一本正经和她道谢“懂得难过”的男子,慢慢咬住了下唇,良久,眼圈渐渐镀上一层淡淡的红。
屋内月色浅浅明灭,雾气般悠悠浮沉,宇文陌弦沉在半边月影里,看起来宁静安详,只有宁馥知道,他的宁静安详,不是世人带着温暖和美的那种,他一直生活在漠然而嚣杂的天地,生活在永远的冰库里。
这世上有一种人,沉没在冰水深处,空白一生,世间最简单的快乐和最汹涌的疼痛,对他们来说都淡漠如隔世。
只有在那样冰冷世界里生活过的人,才明白这句有些荒唐有些苍凉的话,其分量重于千钧。
宁馥望着他,只觉得心底泛起钝钝的疼——相识这么久,她敲开了他的门,却最先教会了他悲伤与疼痛。
“不,”良久宁馥轻轻俯下身,趴在床沿,对月光下那个一动不动,凝定如玉雕的男子,亦如发誓般喃喃道:“不要让你只懂得难过,不,不止这些。”
……
休养了一阵日子,还没大好,宁馥便投入了新一轮忙碌之中,东吴边境战事已起,韩尘已经奔赴前线,她不能再躺着悠游度日,韩尘虽然帮她打好了东吴诸事的基础,但是很多的细务,必须她亲自处理。
那晚她还是和宇文陌弦谈了关于请那个名医去军中帮韩尘的事,宇文陌弦却默然不答,逼急了才道:“我命令不了他。”
这句话让宁馥心中一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口气倒像两人在一个组织,然后地位均等,所以宇文陌弦无法指使?
“让我见他,我和他说。”宁馥觉得,如果和这位见见,也许心中许多谜团便也解了。
谁知道宇文陌弦直接拒绝,道:“你好了,他便会离开东吴,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宁馥无奈,只好将这事放在一边,又想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人精通医术,未必就能解得了蛊,自己手腕这个东西,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人看了,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一旦张扬出去就是一场麻烦,与其指望着医生来解,还不如指望着自己找着更合适解蛊的人。
她每日马不停蹄的在商盟会和官府之间奔波,先是处理当日抢粮事件,韩尘在的时候她重病,周卓平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现在可逮着她了,整日叨叨说要给个说法,擅自开仓也就罢了,五个守粮官竟然给砍翻了两对半!好歹留一个看门的啊!
宁馥含笑听了周大人的怒责,然后慎重的推出两名当事人——秦言和程衍,表示要砍要杀悉听尊便,周卓平觉得程衍还好对付些,可秦言他就不敢动了,而秦言现在又不在云城,人家在战场上,且不说秦言是韩尘的得力亲信,单就是从战场上下来之后挂着的功勋,就够让他三叩九拜了,哪敢对秦言挑半边眉毛?
秦言不能动不敢动,那这程衍自然就不能动——事情是这二人一同犯下的,只罚一个另一个就放松,那他成什么了?
周卓平气的直抽嘴角,最后只得悻悻拂袖而去,再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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