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愚书记虎着脸说道:“你能认识到就好,以后不是要注意,是要杜绝。不瞒你说,接到这样的举报后,市纪委就在第一时间内就组织了调查组,深入三源调查了你和吴冠奇的关系,也单独找过吴冠奇谈话,基本还了你的清白,但仍然要注意的是,你离开三源两年多了,为什么还要和吴冠奇扯上关系?亢州有能力有资质的企业家有的是,为什么要介绍他来亢州投资?这要引起你的深思,你这样做,不得不让别人对你的动机产生质疑,我看别人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如果我们的同志连这点敏感都不存在了,那说明我们这支队伍太危险了。”
彭长宜不敢再申诉什么了,事实上,在进行了自卫反击后,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尽管挨了书记的批评,听了他的话后还是连忙点头称是。
邵书记又说:“咱们有一部分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凭借自身的工作经验,取得过一定的成绩,但也显现出一些骄傲自满情绪,这是要不得的,尽管我没有发现你有这样的言行,但通过这件事也要引以为戒。”
“是的,是的,您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引以为戒。”彭长宜连连点头说道。
他不知为什么,既然对他的举报已经被组织调查清楚,为什么市委书记还要亲自敲打,好像别人莫须有的举报,是自己的错误造成的?他心里有点不服气,但他不能表露出来,见好就收,懂得进退才是上策,不能一味地在市委书记面前卖弄委屈,那样,会让领导产生厌烦的。
从邵愚书记屋里出来后,彭长宜想了想,还是来到了市长岳筱的办公室,秘书让他等会,市长正在接待客人。
彭长宜就在秘书的办公室等。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后,就听到岳筱办公室的门开了,秘书走了进去,紧接着又回来了,跟彭长宜说道:“彭书记,跟我来,时间别太长,市长马上还有个活动。”
彭长宜点点头,就走进了岳筱的办公室,岳筱正站在办公桌后面喝水。
彭长宜连忙走过去跟岳筱握手,然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岳筱的秘书给彭长宜倒了一杯水后就出去了。
岳筱喝完水后坐下来,说道:“有事吗?”
彭长宜说:“呵呵,我是接受批评来了。”
岳筱一愣,随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彭长宜,说道:“我对你最早的印象是在三源,当时提你去三源的时候,我是投了赞成票的,因为你敢打硬仗,工作的确有一套,是个具有开拓精神的干部。不瞒你说,后来老翟提议你回亢州任市委书记,那个时候我是反对的。”
彭长宜心中就是一动。
岳筱继续说道:“我反对你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也不是说你不能胜任,我反对的主要原因是考虑到三源刚有了起色,各方面也都纳入了正规,如果你不离开三源,在三源哪怕再呆上一届,我相信三源的变化会更大。但老翟那个脾气你们可能有所耳闻,他说出的话一般鲜有被更改的时候。”
岳筱顿了顿接着说道:“你非常适合做山区工作,这可能和你的出身有关系,所以你能更快地融入到他们中间,受到那里的老百姓和干部的普遍拥护。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人文特色。你适合山区的环境,未必就适合经济发达的地方,这是客观事实,不是我说你不适合亢州,是要有一个转变和适应的过程,邵书记私下就经常说,他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锦安的环境。一个干部,在他所走过的地方,总会有适应和不适应的现象,因为你不是万金油,到哪里都能适应。人,必须要认清这一点,三源的工作方式不一定适合亢州,亢州的不一定适合清平,所以,要放下身段,要从头再来,要抛开已经取得的成绩,不要躺在过去的成绩薄中,戒骄戒躁,这样才有利于开展工作。”
彭长宜想不明白,岳筱干嘛跟他说这些,好像他回到亢州水土不服似的?好像他还没正式进入角色似的?好像他一直躺在过去的成绩薄中似的?
他有吗?他敢吗?
岳筱又说:“亢州,是锦安地区的老大,各项经济指标目前都排在各个市县的前头,作为一把手,一定要把注意力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转移到招商引资上来,多谋经济兴市之略,怎样加大发展的步伐,要广开思路,要八仙过海,要集思广益,多听听同志们的想法,不要搞一言堂。”
彭长宜听得脚底发凉。
由于市长岳筱还有活动,这次谈话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给彭长宜的触动却太大了。
邵愚书记的话他能接受,因为邵书记的话说的实在,贴心。但岳筱的话里分明就有了某种倾向性,有了某种歧视性,他甚至毫不忌讳曾经反对翟炳德提议他回亢州当书记的事,这件事,如果今天岳筱不说,彭长宜根本就不知道。
看来,他丝毫不在乎他彭长宜,这也是彭长宜感到脚底发凉的原因。
不过还好,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这总比让你受了委屈还摸不着头脑的强。
市长批评他思想不够解放,发展的步子迈的不大,那么他这话是不是有所指?比如,朱国庆钟情的办公大楼、发电厂,还有治理开发区污染企业,还有眼下政府那块地皮。这些工作,的确和招商引资和大发展有着直接的关系,难道,他错了吗?
彭长宜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他使劲甩了甩头。
在回去的路上,彭长宜想起该给吴冠奇打一个电话,毕竟,组织暗中调查他,吴冠奇难逃其咎,而且邵书记丝毫不隐晦调查吴冠奇的事实,无形当中给吴冠奇造成了精神负担。
想到这里,他给吴冠奇打了一个电话,吴冠奇接通后彭长宜说道:“贯奇,你在哪儿?”
吴冠奇说:“我在三源,彭大书记有事吗?”
一如既往的腔调,丝毫听不出什么异样。
“呵呵,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想老同学了。”彭长宜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呦呵,怎么你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不适应啊,你还是正常一点吧。”
彭长宜笑了,也是,他给他打电话从来都没这样过,今天是发自内心的有些对不住他,某种程度上说,彭长宜的许多成绩,都得益于吴冠奇。
“你这个人真贱,我正经跟你说话你起鸡皮疙瘩,非得跟你打打骂骂的你就舒服了?”
吴冠奇笑了:“呵呵,没办法,这谁吃谁是蚂蚱拉屎——一定(腚)的,行为惯式所决定。我说,您说正事行不行,我这里正忙,正在哄孩子。”
果然,电话里传出乱糟糟的声音。
“你哄什么孩子呀,羿楠呐?”
“去医院例行检查去了。”
彭长宜想起来,吴冠奇上次就说羿楠又怀孕,他就说:“好了,那你先忙,有时间再说。”说着,就挂了电话。
不想,他刚挂了电话,吴冠奇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嗨嗨嗨,你这人真是差劲,你搅了我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时光,还口口声声说想我了,话没说两句,就挂电话了,有你这样的吗?”
彭长宜笑了,说:“你不是忙吗?”
吴冠奇听着他的口气似乎有些异样,就说道:“我说,你怎么了?往日跟我说话都是趾高气扬的,怎么今天这么有气无力,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而且,还出现了少有的温柔,你是不是哪儿不对劲了,我说,如果发现身体或者脑子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尽管跟我吴大人说,我可是包治百病。”
没想到,彭长宜跟本就没有被他的诙谐幽默所打动,而是依然很正经地说道:“贯奇,对不住你了,给你找了麻烦……”
吴冠奇听后,没有立刻说话,他的口气也正经起来,说道:“长宜,说什么呢,要这么说首先是我对不住你,咱哥们谁怎么回事心里明白,不玩那些虚的。你是不是去锦安了?”
彭长宜一愣,心说这个吴冠奇的确道法不浅,连他来锦安的事都知道。他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怀疑你到底是在家还是在常委楼里。”
“哈哈。”吴冠奇大笑,说道:“谢谢你别样的表扬,从这话里我知道你佩服我了。”
“呵呵。”
“靠,我说长宜,你是不是真的受刺激了,今天怎么连笑都变得矜持了,我好为你担心啊——你在哪?”
“我刚从常委楼里出来,快出锦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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